考试总是在如约中撞遇意外，有惊喜，亦有惊吓。即使我们做了太多准备，现实有时也会把理想，连同我们自己狠狠地砸在地上，摔个粉碎，甚至吞噬得连残渣也不剩，哪怕一丢丢。
萱萱记不清这学期自己的数学成绩是第几次在班级最后了。红笔挥就的38分，力透纸背，把萱萱牢牢地钉在了耻辱柱上。
萱萱恨不得把自己的头埋起来，就如同家里的加菲猫一样，即便屁股露在外面，又有谁能认出来呢？只可惜，自己连加菲猫也不如。
她有气无力地趴在了桌子上，小屁股使劲儿向后撅着，背被拉成平平的斜坡，然后下巴颏就稳稳地放在环抱的两胳膊之间。
她百无聊赖地瞪着那38分，望眼欲穿还是38分，她收回目光，“望眼欲穿？那将会是怎样的情形呢？”
萱萱把试卷反扣在桌子上，瞪大眼睛仔细搜索白纸的红字痕，颠倒几次后，83分红色字迹出现在白纸上。
她有些激动，就好像自己真得考了83分一样，她捂住了嘴巴，因为她担心自己喊出来。
“萱萱，你怎么才考38分？”同桌的话让她再次坦露伤口，而且还成功地在伤口处撒了把盐。
既然这么难受，为什么不努力把它变成现实呢？
萱萱咬了咬嘴唇，红润的嘴唇上一排牙印清晰可见，她偷偷瞟了下同桌的卷子，那鲜红的98分再次刺痛38分带给她的痛。
她始终想不明白，同样都是小白胖，为什么差距会这么大呢？难道仅仅是因为自己上课爱趴桌发呆吗？
萱萱坐直了身子，对着同桌大声说：“乐乐，我想考83分！”
乐乐先是愣了一下，接而把脸凑了过来，瞪大眼睛说：“就你？上课发呆神游，怎么可能！”然后耸耸肩，摇摇头，抓起书包抡到肩上就走了。
萱萱如被针尖儿扎了的皮球，一点儿一点儿地软了下来，趴在了桌子上，小屁股儿使劲地往后抻着，直到后背抻成一个缓坡。
圆圆的脑袋侧枕在两只环抱的胳膊上，头脑里回味的却是乐乐刚才的那句话——“上课发呆神游”。
“上课——发呆神游”，上课不是该认真听老师讲课吗？为什么要发呆神游呢？萱萱极力回想着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上课发呆。
五年级上学期，自己的数学成绩最差的一次68分，期末考试78分。
当她双手接过老师递给她的试卷时，她没敢抬头，但却清晰地听到了老师那“唉”的一声长长的轻叹，眼角余光中老师摇了摇头，而她的头垂得更低了。
当萱萱把这一切告诉妈妈时，妈妈噼里啪啦地说了一通，大致意思是现在的老师怎么能这么歧视学生，什么素质啊，难道老师就不想想她的言行举止会对学生造成多大伤害。
妈妈说的声音越来越高，语速也越来越快，满脸通红，引得路人都侧目看着她们。行人投射过来的目光火辣辣地打在萱萱的脸上，萱萱拽拽妈妈的衣角儿，对着妈妈使着眼色。
妈妈看看萱萱，看看行人，“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萱萱低垂着头，眼睛看着自己的鞋尖儿，她真希望地下出现一个裂缝儿，那样自己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的。
“萱萱，萱萱，”妈妈的大嗓门传来，萱萱抬起了头，妈妈的嘴巴又开始了高速运转，“78分，比我上学时好多了，估计你遗传了我数学不好的基因。不过你也是笨，你这一个月光辅导班的费用就1000多呢，我小时候可从来不上辅导班的.......”
萱萱清晰地记得，妈妈的话再次印证了自己天生不是学数学的料儿。估计像同桌乐乐才是适合学数学的吧，因为萱萱知道乐乐从来没有上过课外辅导班，只是上课听老师讲讲，下课写写作业，但成绩总在班里前几名。
这学期开学，萱萱见到数学老师，耳边就响起那一声长长的叹息，而老师那摇头的动作更是回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发呆神游慢慢成了萱萱上课的常态。
当然，刚开始她会内疚，内疚时就会有一个声音响在耳畔：既然不是学数学的料儿，那还学它干什么，反正结果都一样。此时，因内疚而褶皱起来的心便被那心底发出的声音熨烫得平平展展，甚至有些舒服起来。
“萱萱，你怎么还不走？”数学老师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萱萱面前。
“我想考83分。”萱萱直起身子，脱口而出。
数学老师愣了一下。萱萱想到了乐乐的表情，有点后悔自己说的太快了，她低下了头不再出声。
老师坐在了乐乐的位子上，拉过她的手，“萱萱，看着老师，你说的是真的吗？”
萱萱有一丝慌乱，抬起头，老师的眼睛里闪动着亮光，她不再躲闪，“是的，老师。你说我能吗？”
“当然可以，只要你想，就一定可以的。老师愿意帮助你。”老师拍了拍握着的小胖手儿。
老师反过萱萱的试卷，俏皮地说，“看，83分。”萱萱被老师的呆萌逗乐了。
接下来，老师和萱萱从试卷谈到了听课，从作业谈到了针对性练习，最后老师和萱萱做了一个约定：只要萱萱能每天坚持做老师为她定制的十道练习，下次月考就一定能考到80分。
“萱萱，你敢接受挑战吗？每天认真完成我给你出的课后题！做错的题数超过三道，说明你上课没有认真听讲，错一可是要罚二的啊！”老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萱萱。
“我能完成！”萱萱迫不及待地回答着。
“那上课该怎么做就不用老师说了吧。”
“老师，我知道该怎么做了！”萱萱大声说着。
老师点点头，摸摸萱萱的头。
令萱萱想不到的是，第二天课上，她竟然听懂了老师讲的全部题。那天老师给她的定制题，她错了两道，为此，她自己从书上找到同类型的两道题。
可是，让她奇怪的是，接下来的日子，无论她上课听讲多认真，也总是错两个，这似乎成了一个魔咒。
“萱萱不错啊，这道题你竟然能做对！我还是让我妈妈讲的。”乐乐夸张的表情如一颗棒棒糖瞬间浸润了萱萱的小心心。
期中考试如期而来。但对于萱萱而言，似乎期待了很久。
考场上一切顺利，整体做完，竟然还有二十分钟的时间。她想到了“错两道”的魔咒，手心里微微出汗。
她耐着性子从头查到尾，就在眼睛扫过最后一道题的时候，她发现式子似乎有问题，她的心揪在了一起，拿起笔划掉了原来的式子。
“嘀铃——”考试铃声响起，萱萱傻在了那里，她咬着嘴唇，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转儿......
第二天的数学课上，老师拿着试卷进了教室。萱萱看看老师，小手攥在一起，张开，又攥起来。老师每读一个名字，萱萱的心就往上提一点儿。
“萱萱——”，萱萱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八——十——九——分”老师一字一顿地念着，萱萱的泪如小水花飞溅出眼眶，但心却放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萱萱，你好牛啊！”乐乐用胳膊肘捅捅她，她装作没有看见。
“报告老师，萱萱哭了！”乐乐那个小神经竟然站了起来。
全班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萱萱，萱萱腾地站了起来，“老师，让我的眼泪再飞会儿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