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母亲生日,平安夜的生日。回贵阳也有好些年了,老听说贵阳市的平安夜,市区交通排山倒海,简直是封路的状态,人山人海,各种high,真嗨假嗨。一直都没参与过,因为要陪老娘过生日。到了不用这么执着的过生日,可以去瞧瞧那人山人海时,又到了提不起兴致的年岁了。
错过了就是错过了,事实就是事实,只是一些人能平和的接受,有些人不能,于是贪嗔痴的说法就来了,这就是贪,不接受既定事实和自己的真实情况,就是贪。这时候打文化牌情怀牌感情牌各种牌,都是修饰和掩盖。
记得非常小的时候,我就觉得天下没有这般的妈,没有我这般的儿子。真不知上世多大的仇怨,这辈子做母子做得这么的荡气回肠。千山万水,走到今时今日,忆起过往,除了回甘还是回甘,正大光明, 于是过去才开始变得真实化,完整化起来。
我的世界在渐渐愈合,感谢母亲。那些支离破碎,合为一个整体的时候,是那么浩瀚无疆,这就是自由,被给予,被实现,每一步都有着母亲的参与和付出。
时光是不能被一代人所理解的,它那么的伟岸而无垠,一个人一代人的年岁,能看出多少头来。那都是一个家族一代代下来的沉淀。
母亲是一个第三代,她的故事里,第一代是她外公。一个东京帝国大学留学十年,欧洲留学十年的大知识分子,建国轻工业部的总工,这个伟大老人和他的堂兄弟们,生养近二十个清华辅仁毕业的儿子,有个女儿没考上清华北大,读的武汉大学,那时候气不过自己不如各位哥哥吧,想争口气,加入了地下党的外围组织,老人家把她安排到了贵州来躲是非。当时有个叫李文的国民党中将,北京警备区总司令,他媳妇儿是这个女子的表姐,去台湾前把全部衣服都赠与了她。在贵阳街头,一个穿着最洋气的衣服的女子,贵州省的第一个大学女教授,啧啧。。。这画面多美。
那时候还有个男子,家在安顺,母亲是城里一顶一的美人儿,头上是十一个哥哥,宠着这个妹妹,全身,脖子衣袖裤脚都挂着铃铛,城里人喊她san娘,嫁入了陈家。战乱之间,渐渐家道中落。 这个男子应该是一个情种,高中喜欢过一个大地主的女儿,被人家家里给打击了一把,而不能在一起。这一打击吧,估计也是受了刺激,盯着清华辅仁考,考上了!读不起。。。贵阳和北平隔着千山万水,那时节,钱金贵。于是年轻的男子每年帮人考考清华北大,得点钱,卖点散烟,差点就这样一辈子了。一个叔父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说你再考一次,考上了我供你! 毫无悬念的,年轻人就去辅仁读大学了。读完回到贵州,做着数学老师,拿着八十块大洋的薪水,和大地主们玩耍打麻将,浑浑沌沌十几二十年单身,这就是放不下吧。。。
时候到了,女子去毕节,男子也去。男子的妈妈看这女子真是太棒了,这撮合撮合着。。。就成了一对儿。这就是过日子啊。。。怎么听都无爱呃。。。
他们生了一个大女儿, 又生了一个小女儿。女主人这么个高级知识分子了,不也是重男轻女么,看是早产儿,让老人家丢了不要。 爷爷奶奶舍不得, 偷偷摸摸的拿米汤喂着小婴儿,养到俩三岁才送回家中去。
这个婴儿就是我老娘了,一个不知母爱是什么的人,一个没有被温柔对待过的人。
小时候就像多得点爱,努力学习,热爱运动,就想着妈妈多爱她一点,为爸爸争光。
后面的那些故事更是虐心,我都不知如何开始。多想慢慢的多听母亲再说说,写成故事,给孩子们阅读,知道这个家庭的出处, 和源头。
母亲是传承下来的第三代教书匠,在她的时代和领域里,是一个大教育家,时代的引领,奇迹的创造者。
纵使在一术一业之间再是走到山穷水尽,世界的终点处,那一脚迈不过去就是迈不过去。善于读书,并不就意味着善于思考,从授业到传道,隔着不可计量的距离。
所以母亲依然是非常不完整的,这百年动荡的华夏大地,各种传承断绝,我是一个幸运的第四代教育者。
时光做的功,有着它的律动,它极其冷酷并公平的计算着因果,于是我终于自作孽,作到成为了我所严格定义的老师,传道授业解惑,但这个社会不怎么需要的老师。
人类是可以战胜时空的,因为人的心,比无垠更加无垠。
今天母亲又生日了,其实做儿子的,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去表达对母亲的那种情感。我感到是那么的无力和弱小,不知如何用文字去描述我母亲大人的伟大。
其实啊,母亲啊,我很想和你好好谈谈。父亲三年前去世前,我病榻前伺候百余日,那没日没夜的时光,我有着足够的时间,去做一个交代,父亲听完了我全部的话,他是带着宽慰的去到下一个世界的。 可我一直都没有这么个机会, 去告诉你,你的儿子是谁,在哪里,想做什么。
上个月刚到海南时,我沉迷在这青山绿水间,心境甚好。在载你来回跳舞的路上,我们轻言轻语的交流着,我感到是那么的惬意。我相信我们可以一直这么交流下去。
以前我老说, 我还太年轻,你还不够老去。所以我们是钉子的板子,因为太相似了。我在想,我们是否可以一起重新活一次。
母亲啊你才62岁,你这一生改变了那么多人,桃李天下,福报与你同行,你会长命百岁,可是这样的话人生还有起码三分之一呢。 为什么要让三分之二的过去,那些东西去绑架还剩下的三分之一呢?
我特别想以后找机会,带着你去自驾游,往西了走,让那无尽的高山大河打开你的心扉,让我们肆意的交流一次, 间间断断的,把话都说出来。
伟大的母亲啊,我想和你好好谈谈。我想让你知道,你的儿子到底走到哪去了。
生命不可承受之轻,自我的到来再到这一切的一切,你是我的全部重量。
因为这一生,我都在为了让你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