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有一座石桥,在石桥的西边有一座书院,东边有一座高楼。高楼的边上有一个小酒馆,很多年前,苏小宛经常在这家酒馆里买酒,那时她还是个一整月都接不到一次客经常被老鸨鞭打的小女孩。有人问她那是你一生最黑暗的时光了吧?苏小宛摇头,她说那是她一生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的她每次受到打骂后都会蹲在石桥旁的柳树下,她是个很要强的女子,她的泪只允许柳树看到。很不凑巧,在她无数个对着柳树哭泣的日子里,有一个酒鬼来到了她身边。
“你在哭?”酒鬼瘫坐在柳树旁,歪着头看她。
“你滚!”苏小宛很生气,她不允许有人看到她哭,她记得娘亲说过,泪只能让最爱的人看,只能为最爱的人流。受了无数委屈的她做不到后者,但她想保留着前者,她要为自己心爱的人留下一件自己已为数不多的第一次……可却偏偏被这个酒鬼破坏了!
那是他们的初遇,那天她的心情坏到了极点,而那个酒鬼却若无其事的睡着了。她想把酒鬼扔到河里去,可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苏小宛又不忍心了……她想自己嫁给他不就好了……
雪花打在脸上,苏小宛看着眼前有些破旧的酒馆从回忆中脱离,已经十年了。十年可以改变很多事,比如不可一世的西楼变成了废楼,比如听她倾诉的柳树只剩下枯而不朽的树根,比如石桥下潺潺的流水已经干涸……有时苏小宛会很恍惚,她仿佛看到未来的某一天自己的下场,或许并不会比它们好到哪里去。
雪仍旧下的很大,苏小宛看了看身上的雪花,这才想起自己出门太急竟然忘了带伞。酒馆已经开门,因为天气原因并没什么生意,掌柜胡老大坐在火炉前拉着二胡。
“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能换首曲子?”苏小宛走进酒馆,找了一个靠近火炉的桌子坐下拍打起身上的雪花。
“谁让你总是选这日子来。”胡老大仍旧反复拉着同一首曲子,苏小宛坐在火炉前不再言语,不知是听曲还是发呆。
雪已经下了很久,地面的积雪已经很厚了,吴言此时才缓缓而来。胡老大终于停了下来,将二胡放到一侧。
“你知道他是谁吗?”胡老大轻声说道,苏小宛没有搭腔只是望向走来的少年。
“他姓吴!”声音依旧很轻,苏小宛仍旧没有说话只是望向吴言的眼神变得凝重起来。
吴言走进酒馆,还未开口说话便看到紧盯着自己的苏小宛。在吴言看来世上只有两种女人,一种是丑女人一种是喜欢自己的女人。丑女人不喜欢自己所以喜欢自己的都是美女。吴言深吸一口气开始思考,如果眼前美女向自己表白的话,他是该接受还是委婉的接受?
良辰美景奈何天,这句话的意思是时间刚好景色刚好却奈何心情不好,用在此时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有美女有帅哥却奈何还有一个不解风情只解衣扣的大叔。胡老大拍打着吴言衣服上的雪花,拉着他坐到了苏小宛对面的桌上。
“你会吹竹笛吗?”苏小宛突然开腔。没有指名道姓,因为她还不知道这个少年的名字,不久前胡老大只说了他姓吴。或许在很多年前她听别人讲起过这个少年的名字,但毕竟已很多年了。时间是世上最无情的东西,它不仅会沧海桑田也会抹去记忆。
苏小宛的声音很大,胡老大却跟没听到一样依旧不停的拍打着吴言的身上的雪,只是拍打的却是同一个地方。
“我会啃猪蹄!”吴言大笑几声转而将目光放到火炉旁的酒壶上。
三人无言,二胡倚在凳子旁,酒馆内只剩下拍打衣服的声音。
雪仍旧在下,只是不知何时刮起了风。酒馆的门开着,雪花被吹了进来,胡老大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关上了门。关门声很大,苏小宛捋了捋头发,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只好干咳了两声。
“吴老弟,你们书院的会长选拔是在今日吧?”胡老大从火炉旁拿起两壶热好的酒,分别放到吴言与苏小宛的桌上。
“大概要等雪停吧!”吴言回过神来,目光转向门口,他想看一看雪还能下多久,却发现门已经关上了。
“我当上会长,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好,就当还你这一年的酒钱了。”这句话吴言说的非常认真,胡老大的脸色有些怪异,一年中,除了醉酒之后,这个少年似乎从来没有认真过。
“如此就好!”胡老大干笑了两声,目光瞥到失神的苏小宛,摇摇头,又坐下继续拉起了二胡。
“给人赊账是你的习惯么?”苏小宛拿起酒壶没有喝只是静静的看着。
“这叫目光长远!”胡老大一脸鄙夷。
“所以你觉得他能做桥西书院的学生会长?”苏小宛目光转到吴言身上,而吴言却仍旧盯着酒壶。
街道上响起了抱怨的声音,清晨已经过去,位处繁华街道的商铺们正准备开铺,然而这样的大雪天,生意肯定不会好。喧闹声只持续了一阵,街道再次恢复了安静,古人云无利不起早,这些混迹多年的商人们对此话理解的最为透彻,此时他们大慨已经回到了暖和的被窝里。
打发无聊最好的方法就是睡觉,因为人只有清醒的时候才会意识到自己是多么一事无成,一事无成的人都会觉得无聊。
当然无聊又不喜欢睡觉的人通常都喜欢喝酒,酒是清醒最好的反义词。临安正好有一个不爱睡觉爱喝酒的人,此时的他正站在酒馆的门外,伸到一半的手僵在空中。
“吴言?小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