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屋·菜园·家
文\申联科
家乡的老屋和周遭栉比的红砖瓦房相比显得陈旧而粗陋,已经难入法眼。只是她的子孙后辈,总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
记忆中,它只翻修过一次,那还是八十年代初期。将祖辈留下的几间廊房拆了后,把能够排上用场的椽柱房梁,拉运到村头的沟渠里经过洗刷后重新利用修造的。至于家具物件仍是祖辈用过的琴桌、画匣,上面摆放些说不清年月的笔筒、砚台、香炉等。墙壁上挂着装裱不甚精致的字画而已。后来添了一些新款时髦的家具,但经年累月已赶不上趟儿。几间陋屋,一块菜园,还有固守的八旬父母便构成了我梦魂萦绕的老家,也是我心灵无助时最好的去处。日子好了,几次想将它修造的敞亮一些,但总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使我难以下定决心。
至于院内那一块不甚宽阔的菜园,从祖父起就经年复种至今,已好有些年月了。它既种花,也种菜,还有一棵比我岁数都大的苹果树。祖父在世时,菜园里种过白菜、洋姜、芫荽、小葱各类蔬菜;也种过菊花、玫瑰花、大丽花;很难将它准确定义为菜园还是花园。东南的角落里有一棵沙枣树。从旁逸的树杈上垂下的秋千,是我小时候背书最惬意的去处。只要一坐上秋千,我记忆的灵感就陡然激发。从未因为背诵的事儿,挨过老师的批评。
老屋曾经是一个很大的家庭。这里就像一棵扎根很深的大树,如今正枝繁叶茂的生长着。从这里走出的子孙们遍及天南海北。尽管也免不了生老病死的世代轮回,但各个都算得上高寿。即使生活最为艰辛的70年代,也有八十高龄的祖父坐镇于此。父辈们都已年过耄耋,已故的二伯居然活到了90高龄,无疾而终。耕种、读书成了一种永恒的传承接续。
假日里回家,老人们简单至极的日子,让人能瞬间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琐事。
鸡,大多是圈养的。即使偶有调皮捣蛋的挤出栅栏,老人们也不会太在意。下次喂食时,它们会自觉的随了主人端着的食盆,争先恐后的挤进栏里。至于撒欢的小狗,慵懒的小猫,打瞌睡的小羊让老屋增添了无尽的生机。
清晨,天刚刚见亮,老人们便起了床。第一件事,就是将院落打扫的干干净净。然后是喂鸡,顺便捡拾栅栏里昨天的鸡蛋,用衣襟兜了回来,放到供台的纸盒里。接下来要料理满园的蔬菜。鲜嫩的小白菜需拣摘,累累的西红柿需支架,青翠的小葱需培土……浇水明明有自来水,却非要提了水壶逐个浇灌,这就是生活的情趣!
别小瞧这一小园蔬菜!自春至秋,似乎永远有吃不完的新鲜蔬菜。实在太多,就送给左邻右舍,让更多的乡邻分享他们的快乐。其实在老家,这样的菜园家家都有。邻里之间互相奉送早已成为一种传统。
院内支起的节煤小炉随时可用。将平日里在田间地头捡拾的树枝柴禾,点燃了放入炉内烧水做饭,炊烟便袅袅升起。即止傍晚,清凉的院落里放一曲秦腔,听一段新闻。日子,就这样在优雅闲适里过去一天。
夏夜,一轮明月高悬在邻家的屋脊之上,老屋在月光里显得古朴优雅。侧卧在廊檐之下的小床上,似睡非睡间,却听得蛙声阵阵胜似天籁。世间破事不再成为心灵的羁绊,不妨来一次苟且的心灵放纵:旷野里,任清风舒袖,衣带长舞,举杯邀月,鹅冠而歌。我不再是我,是群峰腋下一束很不起眼的兰草;是森林中肆意卧歇的小鹿。伸开双臂接纳轻风的抚慰,我在哪里?天地之间,我便是全部。被月光照亮的云裳,使老屋同我缥缈于云海宇域。
家,其实就是一座老屋和年迈的父母,是一种踮起脚尖的牵挂。是心灵疲惫之时随意卧歇的依靠。在奋斗的路上不妨来一次大度的暂停,也不失为一种人生的豁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