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河岸风景凋零美丽依旧,索命骑兵不知变故死后无名
农场斜阳
白佬被提农救回家的那天,理应秋高气爽的天气,却因前天的暴雨,地面上到处都是积水和飘落的树叶,河岸边的几棵大枫树前些天还在风中摇曳着金黄色的裙摆,如今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树枝,以及少数几片幸免于难的叶子孤零零的挂着。
秋风里的太阳不骄不躁的悬在碧蓝的天空,温暖的空气中此时升起了阵阵雾气,又在微微的风里消失不见了。
提农的家就在河岸边不远处,是一套由一大一小两幢土黑色圆体尖顶的房子组成的院落。院子后面是一大片阔叶林,此时也树叶尽落,在地面上铺了厚厚的一层。前面是他家的农场,农场上悬空挂着了七八个马车般大小的笼子,里面是无数闪动的黑点,那是地姆一族最常见的粮食——金刚飞蛾和蝉虫群。
笼子下方的地面上,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各分布着一圈用石头垒起的圆槽,里面养着密密麻麻的各种光滑细长的蛇龙,只见它们一团一团的缠绕在一起,慢慢的挪动着,分不清哪里是头哪里是尾。
这些蛇龙是地姆用来酿酒的上等材料,而它们的皮则会被凉起来晒干,然后和上寡妇黑椒做成蛇皮辣子,便是一道下酒的好菜。
此时提农的姐姐正在院子里将晒好的蛇皮收进袋子,等着得空了叫提农用马车运到镇上卖给那些蛇皮商人,这便是提农家里除去蛇龙酒外唯一的经济作物了。全家人都指着这些蛇皮能卖个好价钱,好给家里添置一些衣物和铁具等生活用品。
农场里,笼子中无数的金刚飞蛾嗡嗡的叫个不停,一阵接着一阵,和河里滚滚洪水的哗哗声混在了一起。河水涨的很满,不时凶猛的冲上岸来。不过更多的河水还是盖过了南岸,涌向了巨人泊,那片富饶的草海宝地。
这时的提农正睡死在床上,大厅里还躺着三个人,分别是受伤的提闵和白佬,以及残疾的泷子提仓老人。
下午时分,在河水和飞蛾的轰鸣声中,两个骑兵骑马绕过树林出现在北面的路上,正是来自长溪镇镇公堂的那两名镇公卫。他们身着银白色锁甲,披黑色挂肩长袍,戴顶翼头盔,手握长枪、腰配利剑,其中一人还举着哥庭城的鱼骨长旗,在风中微微扭动。
提氼在院子里远远的看见这两个镇公卫,慌忙跑进了屋子,匆匆把门闩了起来。她叫醒了仍在死睡的提农,惊慌失措:
“提农!提农!快起来,外面来了两个士兵抓你来了!”
提农悠悠的睁开眼,反应了半天才跳起来。等他躲在窗户边向外看去,那两个镇公卫已经停在了院子前,此时正东张西望的在说着什么:
“应该就是这家了....”
提农见大事不好,顿时也慌了神,他又看了看窗外,见那两骑兵下了马,其中一个进了院子,正走向了大门。提农回头看了看屋子里的几个人,知道逃跑已经来不及了,而姐姐提氼美丽的面庞此时已急出了眼泪。他看了看插着的门闩,突然急中生智,便悄悄和姐姐说:
“你去把门闩拿下来,放那人自己开门进来,等我把他拖进来后马上关门上闩,明白吗?快去!”
提氼虽然害怕,但也来不及想了,便轻轻的把门闩抽了出来躲在一旁。
“有人在吗?我们是奉镇公大人之命前来邀请勇士家属前往镇公堂协助破案的!有人吗?”那镇公卫在门口喊了两声,见没人回应,回头看了看院子外的那人:
“好像没人在家?”
那院子外的士兵冷眼观察了一下四周,看见了院子里被提氼慌乱中丢在地上的那装蛇皮的麻布袋,以及洒落一地、被晒干后卷成一团团的蛇皮。他警惕起来,立即用手示意另一个人别说话,并指了指大门,一边握紧了长枪一边猫着腰走了上去。
屋里的提农见状心跳得厉害,他环顾了一下四周,从墙上拿下了一圈粗麻绳后躲在了门后。姐姐提氼在另一边握着门闩双手剧烈的颤抖着。屋子里一片寂静,只能偶尔听到泷子提仓老人午睡时有节奏的呼噜声。
这时,一边门被一只手轻轻的推开了一半,那手随即又缩回去了。然后只看到一截锋利的枪头慢慢伸进了门内,越来越长,而士兵的身影却早已被门外的光打在了屋内的地面上。看着地上的影子,提农屏住了呼吸,心跳却撞击的更厉害了,微举的手也随着这猛烈的撞击微微的抖动着。直到那镇公卫的一只脚也轻轻的踏进了门内,随后是握着长枪的双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提农猛的纵身一跃,把那镇公卫连扑带拽的扳倒在地然后大吼一声:
“闩门!”
姐姐提氼顺势把门砰的一声关上,颤抖的手却怎么也没办法把门闩插入孔内,而这时仍在门外的镇公卫见势不妙,急忙上来推门,提氼哪里能抵得住一个彪形大汉,眼看门要被推开,提氼吓的大叫起来。而这时提农正和那士兵在地上扭打在一起,他用绳子将士兵的脖子死死的勒住,那人的脸胀得通红,青筋暴起。见门就要被推开,提农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缠着那士兵一起斜着身体顶住了门。这时提氼才将门闩重新插上去了。
门外的士兵狂怒不已,一边砸门一边怒吼道:
“里面的贼人听着!你们要是胆敢伤害镇公卫,我发誓你们将被满门抄斩!快开门!开门!”
尽管害怕,但事已至此,提农哪里肯松手,而此时的提氼也拼命的摇头,示意不能相信他。
见门始终没法推开,那镇公卫回头看了看院子外的两匹马,于是心生一计。
屋子里已经安静下来,那屋里的镇公卫停止了挣扎,他被提农活活的勒死了。
提农自己也精疲力尽,他把那镇公卫的尸体丢在了地上,累得气喘吁吁,双手颤抖不止,留下了两道红红的印子。一边的提氼早已吓得蹲在地上一动不动了。他们的父亲泷子提仓也早已从睡梦中惊醒,呆呆坐在长椅上看着眼前的一切。
下午的阳光依旧妩媚,此时正透过窗户打在了那镇公卫因窒息而憋得紫红色的脸上,打斗后掀起的尘埃在空中混乱的飞舞,在静谧妩媚的光线下一粒一粒分外的明显。
突然屋外响起了一阵马蹄声,提农正要转身去窗户边看发生了什么,他刚看见屋外的镇公卫驱马狂奔,马上听见“砰——”的一声巨响,一道刺眼的光顿时从门口处照进了屋里——那镇公卫用马上的缰绳拴住了门把手,他借着两匹马的力气把门从墙上直接卸走了!
提氼被这声音再次吓得大叫连连,提农急忙让她安静下来,他自己则一动不动的呆在原地,屋子里鸦雀无声。
尽管门被卸走了,但屋外的镇公卫仍旧不敢进屋子。
他怒气冲冲的跳下马径直来到门前,透过门洞,他看到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同伴的尸体,心里顿生怯意。他害怕厄运降临,知道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看着黑乎乎的门内,他退缩了。他决定悄悄的骑马离开。
屋里的提农从窗户里看到了这一切,心想要是被他逃走了事情肯定要败露,若是那人再带人过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经过一阵挣扎纠结后,提农鼓了鼓勇气,他顺势捡起了掉落在地的长枪冲了出去,没等那镇公卫上马坐稳,提农扬手便将手中的长枪投了出去,只是仍在颤抖的手力气不足,那长枪一偏却只横着将那士兵打落下马。时间急迫,提农见状冲了上去,再次捡起了长枪,将锋利的枪头对准了正要起身的士兵。
那士兵抬头看着这个背着阳光显得凶神恶煞的年轻人,顿时崩溃了,他哀求道:
“饶命!大兄弟饶命啊!我也是奉命行事啊,饶命啊...”
这士兵一边喊一边大哭起来:“是镇公大人要我们来带你们回去审问的,我自己也不想啊!求求你...饶过我吧...”
这时提氼也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手里拿着屋里士兵的佩剑。
“大姑娘!求求你饶了我吧,大姑娘!”见提氼出来,这士兵赶紧求饶。
提农见他这般光景,终是不忍下手,提氼走了过来,也拉住了提农的手:
“这些当兵的都和你哥哥一样,受那些贪官污吏摆布,他们也可怜,只是别欺压老百姓就是了,要不放了他吧?”
见此人可怜,又想到自己的哥哥提闵,于是姐弟俩卸了这人的武装,让他对着光明之神起誓不再相害彼此,之后便让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