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不喜欢此时的生活,到家没别的事,就是写作业,学习,还有,听父亲唠叨。
“坐端正写。”
“好好背书。”
“吃饭不准挑食。”
“抓紧上床睡觉。”
“……”
家里贫穷,在学校别人都是一身名牌,我呢?在家里的一道菜分三顿饭温着吃。更别说什么名牌了。同学们也经常嘲笑我。使我开始对学校产生厌倦,对学习感到无所谓。甚至开始旷课。
今天上学,我们考了试,真的没心情写,还不如提早退学出去打工。随便糊弄几笔便睡觉等着打铃收卷了。每一场考试都是这样,老师也不愿意管我,说我烂泥巴爬不上墙。才好呢,不管我才好呢。
发下成绩单,一个个大大的0。我并不意外,但一想到回家还得给父亲签字,父亲又得唠叨我,能烦死,于是就在0的前面加了一个“10”,100分,完美!
到了家吃着那已经不知温了几次的饭菜,看着父亲那肮脏的脸。还有那厌倦的唠叨——“多吃肉。别敲筷子……”
“停停停!爸,你别在说了。”我皱着眉头。
“我也不愿意说你,你要是好好吃饭,我还犯得着天天说你?”父亲又开始唠叨了,“我听恁同学家长说今天发成绩单了,你熊孩子,考里咋样?”
“自己看。”我不耐烦的把成绩单拿出来,继续吃饭。
“你这成绩肯定不对,说,你是不是作弊了?”父亲道。
“哎,没有,你别天天里说我。”我放下筷子,实在不想继续听父亲的唠叨,转身正想回自己房间里。
“你给我过来,”父亲抓住我的衣袖猛地一拉,我踉跄了一下,“你天天不学习,也不背书,怎么可能考100,你爹虽然没文化,但写点还是能看出来的!”
我看着已经无法隐瞒,只好说实话了:“嗯,是,我改了分,但又不是作弊,卷子还是我自己写的。”
父亲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的烫都振出来了。
“我跟你说过很多次了,虽然我们穷,但是……”
“停!别在说了,”我实在忍不住了,“你能不能以后不要管这么多,不要再管我了!”我吼了出来。
父亲每天的唠叨我早以听不惯,家里还穷的离谱,还不如早上班挣钱,要不然也不至于名牌都买不起。
父亲愣了,深呼了几口气,好久才平静下来,用淡淡的语气说:“好,那我不管你了。”父亲说完眼皮沉了下来,走到屋里睡觉了。
我有些吃惊,父亲居然这么轻松的同意了。
太好了,父亲终于不管我了,不用天天再听他的废话了。自由喽!
我接着就出门去玩了。
同学也感到很惊奇,平时晚上父亲都不让我出来玩,让我在家呆着,但是现在,他管不了我了!
“走,去网吧,我请客!”我潇洒一挥手。
“好!好!”同学们连胜附和着。
每天的生活都如此的潇洒快乐。
就这么爽快玩了几天才发现好久没见父亲了,之前晚上他都会看着我,现在却整天不回家,兜里也没钱了。便只好打电话过去……
“嘟——”
父亲道:“㗏,又想吃啥……”
“没钱了,给我打过来500。”
“嘟嘟嘟……”说完我便接着挂了,实在不想再多听一句他的话。
我就这么在手机面前等了三十多分钟,还是没打过来钱。
怎么这么慢?一会还约好和同学出去玩呢。再打个电话吧。
“㗏,你怎么还没……”
父亲那边传来王老板焦急的声音“你爸从楼上摔下来了!气都不稳了,抓紧来看看吧!”
“别闹了,他不想打钱就直说。”我很无奈地说。
“你个不孝之子!你爸都快没气了,还不过来看看!”王老板骂到。
“啊?”我脑子已经空了,“好好好,我这就过去。”
电话挂了,我二话不说赶紧骑着自行车往父亲的工地敢……
“爸,你撑住啊,我还想吃你温的饭呢,挺住啊爸!!!”我像疯子似的在大街上乱叫,我用尽了力气来蹬脚踏板,快点啊,在快点啊,快啊!!!
终于到了,看到躺在地上已经昏迷的父亲,周围有数人围观着,议论着……
我飞奔过去,扑倒父亲的怀里,瞬间泪如泉涌。
“爸!你看看我,你看看我啊!”我绝望透了,天已经塌下来了。
“孩子,120来了,快送你爸上车。”王老板安慰着我。
“嗯好好。”我试着用衣服擦干眼泪,才发现我的眼泪已经打湿了衣袖——在不知不觉中,我一直在用衣袖擦拭着眼泪。
我抬着父亲上了急救车,看着父亲鼻上的吸氧管,我再次泪流满面:“爸,你不能不管我,求你了,看看我,看看我!!”我握紧父亲的手,“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你看看我,看看我,好不好………”我把头埋在父亲的手臂上,抽噎的身体在打颤,停不下来……
“都怪我,都怪我,我没出息,我真不是人!我没出息啊!我没出息,没出息,我不是人………”我哭的身体已经透支了,声音也越来越低沉,越来越绝望。
求你看看我……
王老板拍了拍我的背:“孩子啊,你先把情绪缓缓,这样的你,你爸看见也会不高兴的。”
“对不起……爸,我让你不高兴了……”我抬头看着父亲那憔悴的脸,还有摔的凸起的膝盖。
王老板摇了摇头,谁看见自己的父亲快没气了都会这样,更何况这命苦的孩子……
窗外,刚刚放学的孩子们在给自己的父母讲今天发生的事,父母帮孩子背着书包,一路欢声笑语……
过了一阵子,王老板又说:“到了,孩子把你爸放开吧。”
红肿的眼睛看着父亲的最后一眼,父亲进了急救室………
我和王老板坐在一起,当我看见“急救中”这几个字亮红的时候,不争气的我再次哭了起来……
“王叔,我爸到底怎么了,平常都好好的,今天怎么会……”我抽噎这问。
“孩子啊,这些本该不应该跟你讲的,但现在我想,你该知道了。你爸在前几天就跟我说想要再高的工资,挣最多的钱,可我明明跟他说了,如果真的想要提成,很可能会24小时不休息的工作,”王老板很很自责地说,“可你爸就是不认,他说他没事,他行,我也劝了他许多次,但他始终都会说‘我行。’我也在无奈之下同意了,之后的每天他都18个小时的上班挣钱,有时饭都吃不上……今天早上不知怎的突然向我借钱,可能是累坏了,刚起来的时候没站稳,就从楼上跌了下去。”
王老板眼里透着红:“怪我,孩子,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同意了……”
听到“借钱”两字的我心如刀割,我早上向父亲要的钱,父亲才会去借,是我,是我害了他……
我想放生哭出来,但父亲教我要坚强,还要……诚实。
“不是你,王叔,是我问他要的钱。我不应该拿着爸辛苦赚的钱拿去挥霍。”
王老板叹了叹气,“孩子,你知道为什么你同学都是一身名牌吗?因为你上的是贵族私立学校,只有富家子女才能在那里读书。你爸一心想让你从小有好的教育,上好的学校,所以来回借钱,套关系,好不容易给你报上了名,又欠了不少钱。每天省吃俭用,拼命挣钱,你可能会觉得你爸不好,没文化,但你错了,你爸很好,他很爱你。”
他很爱我……
但我曾说过“别管我了”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我的心都快碎了,从小父亲就跟我说妈妈去了很远的地方,我也知道,妈妈不会回来了……是父亲一手把我带大,我却……对不起,父亲,如果神明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定会改变自己,好好学习,不嫌弃你,长大给你养老……
还有,好好爱你。
“急救中”几个字灭了,我的心上窜下跳。
医生走到我跟前,“怎么样了医生,我爸还好吧。”我的手已经打颤。
医生没正视我,眼皮往下垂了垂,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们尽力了。”
我的身子瘫了,“不,不,”不自觉地往后退,“不,不会的,不会的……”
我想闭上眼睛睡一觉,似乎醒来一切都能一消而散。
王老板扶了扶我,“孩子,接受吧。”
“医生!医生!”我连忙跑了过去,扎住医生的手臂,哀求着,“我们有钱的,有钱,多少钱我都能给,求你了,把我爸治好……”我撕心裂肺着,对不起,父亲,我还是没能做到坚强的面对。
“你爸从高楼坠落,再加上之前就有过心脏病病史,所以……我们真的尽力了。”医生叹了口气,“请家属签字吧。”
心脏病史……父亲之前没跟我说过,他,他怎么不跟我说啊!我的父亲啊!
医生把一张令我恐惧的白纸递给了我,我平息了一阵子,拿起笔,强忍着悲伤签了字。
“好了,请按接下来的流程,把逝者送到殡仪馆吧。”说完医生便走了。
“孩子,放一放吧,想开些。”王老板抚摸着我的背。
“王叔,麻烦你给我爸叫辆‘灵车’吧,我想回家睡一觉。”我有气无力的说。
“嗯,好。那你注意安全,你爸交给我了,你别做什么傻事啊。”
我淡淡地一笑:“失去他才是我做过最傻的事。”
骑着父亲给我买的单车,躺在父亲的床上。
“对不起,爸,是我不好,我没出息。我知道你是不会不管我的,等我睡醒你就会在我身边,对吧?”周围一片寂静,泪水浸湿了枕头。
“我会好好学习的,会好好吃饭,好好背书,你不能不管我,不能不管我。”
“我也会好好挣钱,给你买最好吃的东西,最暖和的被子,我来养你。”
“爸,以后我会好好爱你的。”我缓缓闭上了眼睛。
我眼前模糊了一下,起身坐起,擦了擦眼角的眼泪。
“又踢被子,给你说几遍了。”熟悉又和蔼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我心头一阵,猛地抬头——破烂不堪的鞋子,朴素的衣服,肮脏的脸颊,还有,那亲切的唠叨。
我扑进父亲的怀里,“爸,我会好好学习的,你不要不管我,我一定好好学习,让你住大房子的,你不要不管我,好不好……”我搂紧父亲的腰,紧点,再紧点,我不想让他再离开我了。
“你这傻孩子,又做噩梦了?”父亲一笑,弯下腰也抱了抱我,拍了拍我的背,“好,好好,那我等你给我买大房子哦,别反悔。”
“嗯,不反悔,一辈子都不反悔。”
“爸,我爱你。”
父亲吻了一下我的耳垂,“我也爱你,我的好儿子。”
我分不清究竟哪个是梦,但我知道,哪怕是梦,我也愿一直沉睡下去,不愿醒来。
阳光折射进了屋里,小小的房间充溢着温暖,在父亲的瞳孔里,我看见了爱。
(完)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故事全是我在阅读一篇课文《背影》时的启发。我想说,趁着父母都健在的时候多去陪陪他们,他们很爱你,比你想象还要多,他们是世上唯一一个愿意付出一切,不图回报的人了,他们捧在手里怕你摔了,含在嘴里怕你化了,所以,千万不要等他们哪天真的不在了再后悔当时为什么没好好陪伴他们,为什么要惹他们生气。
时间有去无回,趁着现在,多去陪伴自己的父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