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长熠
从前有一把刀,刀长五尺,有一个不长不短的刀柄,光可鉴人的刀身。
刀锋锋利得连落上的发丝都会齐齐削断。
看见这把刀的人都不禁啧啧称叹:“真是一把好刀。”
刀是山间的少年在砍柴时捡到的。
埋在一堆厚厚的秋叶间。
要不是刀身反射了树隙漏进来的阳光,他也很难发现。
这刀用来劈柴轻了点,砍竹子又长了点。
村子里有人劝他去铁匠家里把这纤长的刀断了,再重新铸上几个刀柄,一把变多把,切切瓜菜也是好的。
少年摇头。
在偏僻山野之间,基本见不到这样做工精细的金属制品。
这刀虽无大用,但是少年被那光洁的刀身所吸引不忍丢毁,时常拿出来擦拭欣赏。
每次细细拂拭时,他都忍不住在内心感慨:真美啊。
一个月时间转眼过去。
少年依旧过着砍柴挑水种菜的日子,偶尔擦拭他那把心爱的长刀。
一起命案打破平静。
村口养羊的刘家父子死了。
命案在这座只有十几户人家的小山村里,显得格外可怕。
村长家里,村民聚在院子里讨论这件事。
刚从娘家回来的刘氏坐在村长旁边嘤嘤哭泣,就是她发现二人倒在血泊之中。
听说那刘家父子是被刀砍死的,头被从项上齐齐砍下。
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似无地向少年的方向瞟去。
村长拍拍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
从这个小山村到最近的县衙要翻过两个山头,约莫官差要次日午时才能赶到查案。
村长决定派自己的儿子去县里,其他人在官差到来之前不允许出村。
话音刚落,人们又开始三三两两地嘀嘀咕咕讨论。
“人不是我杀的。”嘈杂不止的人声突然停了下来。
少年揪着自己的下襟,眼圈有些泛红。
“我连只鸡都没杀过,打爹娘跌落山崖那天起我就见不得人血,怎么可能去杀人……”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甚至开始抽噎起来。
“杀没杀人可不能凭你空口白牙地说啊,得讲证据,那脖子的伤口就是证据!”
“就是就是,除了你手里的那把刀,还能有什么刀能砍得那么整齐,怕不是半夜偷羊被发现,杀人灭口了吧!”
“没爹娘的孩子就是不行,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我看那把刀还是放在村长家里的好,免得再生什么乱子。”
你一言我一语的轮番攻击说得少年一句话吐不出来,只是红着眼圈站在那里,肩膀止不住地颤抖。
村长顿了顿手里的拐杖,声音提高八度道:“我说,今天就散了吧,查案的事你们要是有本事,还要官差做什么。”
众人悻悻散去。
“他们说得对,刀我还是放在您老这里吧。”少年回家取了刀,放到了村长家。
第二天早上,少年的家门是被人撞开的。
睡眼惺忪的他抬起手要揉眼睛,闻到了一股腥臭的味道。
那抹猩红映入眼帘之后,他腹中犹如和面一般揉搅起来,哇地一声吐在地上。
地上赫然躺着一把沾满血迹的刀。
刀柄不长不短,血迹没有覆盖到的刀身部位,闪着巍巍寒光。
村长死了。
少年没有任何印象,为何一夜之间死了刘家父子,又一夜亡了村长。
但是看起来,就是他杀了这三个人。
只有他有这么锋利的刀可以将人的头整齐地削下来。
而这把刀在刘家父子死那晚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枕边。
少年捡起刀,横在自己脖子上。
“我没有杀人。”说罢抹了脖子,倒在地上。
官差把四具尸体先后抬走。
村民们也开始觉得,平时懦弱不已的少年没办法连杀三人。
可是只有他有那把刀,那把削铁如泥的刀。
“妖刀”的说法不胫而走。
大家都说有一把刀身光亮的纤刀,削铁如泥但夺人心智。
谁拥有他都会在夜半化作嗜血的鬼魅,杀人喂刀。
将军听到这个消息起了好奇之心。
来到县城寻找那把作为证物收在仓库里的“妖刀”。
县丞一脸谄笑:“将军,此乃不祥之物,之前山村少年拿了这把刀先斩了三个人,清醒过来之后又畏罪自杀,坊间都称它是妖刀,夺人心智,晦气得很。”
将军借着日光细细看刀柄的下端,刻着一个“风”字。
那是刀剑名匠“风无”的刻印。
“这刀是我的”,将军将刀细细擦拭,拿出房门。
县丞惊异,忙问为何。
“这刀是北方名匠风无为我所铸,家臣带着它回来复命,未想路遇悍匪正劫商家货物,出手相救之际被人所杀,刀与货物皆消失不见。”
“那这刀不是妖刀?”
“杀人的利刃在心里,不在手上,妖的怕是人心。”
小小的山村又掀风波。
本以失智定论的杀人案被翻。
刘氏进了大牢。
“那刘氏是受害者的遗孀,缘何进了大牢?”
“刘家的儿子是那悍匪一员,以做生意的名义常年在外抢掠,那刀装在描金的黑匣里,他黑吃黑时觉得此物定为不凡之物所以和其他物品一并偷走了,乡下佬不识货,回去看见是把刀就扔进了山里。”饭桌那面的人呷口茶,缓缓道来。
“看来他的死是黑路寻仇?那抓刘氏做甚?”
“刘家老头子手脚不干净,趁儿子不在动手动脚,那刘家儿子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动不动就对那刘氏拳打脚踢,刘氏知道他在外面做些什么勾当,千方百计联系上了之前要杀他的人,然后借口回娘家洗脱嫌疑,等人死了才回来。”
“不对不对,人也不是刘氏杀的啊!刀口又怎么解释?六爷求求你了,今日不当差,你就别卖关子好好给我讲这案子可好?”
“刘家父子不是,你可记得还有一条人命?”
“村长?”
“对头,那刘氏怕报官后,官府查起来事无巨细,将公公欺辱的事情也一并查将出来,污了名声,于是在当晚给村长的饭食里加了迷药,用少年寄放的剑,砍杀了村长,嫁祸给他。至于刀口,好刀千千万,乡下人没见识,习武之人,拿把趁手的刀剑砍个整齐的切口也不是什么怪事。”
“我手里这把刀可是妖刀,杀人如削泥。”茶摊外拿着木片玩耍的男孩儿吸着鼻涕跟同伴炫耀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