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女悲歌 -草稿 - 草稿

    "疆南蠱毒,華西符禹,司女為祀者。司女者,性剛烈,有容止,宜孤女……"江洲慢慢翻页,再入目一纸纸扭曲符号,张着黑洞,呼啸着把人扯进那段悠远奇幻的岁月。

    靠窗的年轻人摸摸没入鬓角的疤,五十二卷《喃志》,除第一页提倒司女,全都用古老诡异的符号书写。村志一般首页都会记录这个村子的安身立命之本,或何时因何迁徙,而喃村却记了司女。

    走访村里的老人吧,早年剖熊打虎,水火趟过几回的汉子,不是支吾不语,磕了烟枪眯着眼,权当自己是个瞎子聋子,就是暴起轰赶,三五个壮实汉子轻易拦不住。这疤,就是那时留下的。

    喃村仍遵循着过午不市,入夜不食,真正意义上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各种农事活动完全按照二十四节气进行。 作为一个民俗研究者,江洲以他二十年的专业积淀保证,这个藏在西南山石地的村落非常非常古老了,而且保存着完整的神秘文化。这里究竟有什么秘密呢?司女是谁?江洲心脏燃烧的火苗从来没有停止跳动。

      "小子唉,想知道喃村的秘密。"江洲一惊,一双黑得吓人的眼珠从掀开的布帘直直刺向他,黑婆拄着竹杖,从腰间拿出象牙烟斗,围着他来回绕小半圈,最后在他背上打了一棍,"去,厨房里有笋,再去窖子装坛酒。"

    江洲嘿嘿笑着,麻利地从床上爬起,小几向床脚一堆,光着膀子,趿着布鞋进了厨房。

    时间倒回一年前……

    江洲在中部山区做考察,黄土高坡,寸草不生,悲风猎猎。老支书半卷裤腿,半截枯瘦的腿沾着水汽,从衣襟拿一盒开封的香烟递过来,江洲拿下一支,再还回去,老支书向外推,一推一拒,塌半截的白纸盒进了江洲白的口袋。老支书讪讪笑了笑,露出一口黄牙,黄土雕染的脸这一刻才有了丝人气,从耳背取出一支烟,哈腰低头跟在身后。

    “老弟,啊哈,领导啊,咱知道这事迷信,不符合上头的要求,实在是没办法了。”老支书刻意的官腔转向激愤,“老天爷不长心,贝黎村两年,……整整两年,没有一滴天水啊,暗河干绝了。女人都生不出娃娃了。”

    “我知道的,我只是来看一场民俗表演。”江洲弯曲一根手指推黑边眼镜,镜面连着手指闪闪烁烁,他看过很多据说是远古时期遗传的神奇仪式,多是无稽之谈,不过是地方上逐渐演变而成,原因嘛,那就多了去,但极少与真正的神灵有关。

    “老弟啊,天爷逼得……没办法了。”倒底是惯走田埂的庄稼人,江洲此时已经落在老人身后,他并不知道这句轻不可闻的话倒底意味着什么。

    太阳落下,天黑沉沉压在老人背上,代表着一个趋近灭亡的时代。

    第二天,天擦着鱼肚白,老支书在神像前上了一支香,雲祀开始了。一群寡妇和姑娘穿着孝衣,稳端一碗清水,持桃枝柳条,蘸水洒于街道房屋,最后聚于祭台,全村老少都在此处等了。木制的祭台落魄,平浅的箩筐盛着五谷,将这些桃枝柳条在祭台前烧掉,火焰猛窜,宛若鬼面狰狞。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走出人群,直直地跪下,所有村民都随着老人跪下,一双双眼睛死死盯着祭台,诡异的红晕漫上枯瘦的两颊。

    老人声音洪亮,带着岁月和自然的风雨,  “昔日尔徙,未敢自专。四时八节,香火不断。上告神明,万望顺安。有庆有余,子嗣绵延。无灾无难,永保百年。今何有过,竟至于斯?竟至于斯!”那一团火,一分钟又一分钟,渐觉小了 ,灰烬四处逸散,妇人抽泣的声音铺开。

    三天后,整整七天七夜的雨填补了每一条饥渴的细缝。

    那场祭祀半月后,江洲再次踏上的这片土地,已很有些慈母的模样,慷慨地供养生灵。他再次踏上这片土地的原因很简单,那场雨太巧了。当初贝黎这块地干旱一年,上头派过直升机转过几圈,无功而返。江洲做这一行的,也跟地下打过照面,知道有些事情……存在即合理。

    老支书房里的灯亮了两夜,江洲就得到了两个字,西南。后经查阅史籍,多方辗转,来到喃村,一触摸快化成水的空气,血液里的直觉奔涌着告诉他,就是这里,黎村秘密的起源地,不会错的。

        江洲车子在林子卡住轮胎,刚黑婆挥开江洲黝黑干净的手,自顾自拂去漂在面上几只绿头苍蝇,倒了两大碗酒,那手如在阳光下曝晒后的老树根,呷一口酒,“我就是喃村的秘密啊。”

    声音轻微,江洲确像被这话抛到了水里,妇女扯着喉咙呼晚归孩子的喊声,闲人醉汉赌酒争论,角牛饮水牟牟,此时无限放大,只一瞬,远离了他,他的头又从水下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拽出。

      吞咽酒水的声音在这逼仄的空间显得分明,一股颤栗从脚尖传到头皮梢,烧得江洲的耳朵也烫,两颊也热,一颗心更翻翻又滚滚。

    江洲霍地站起来,“我去点蜡烛。”

      黑婆放下筷子,与碟发出清脆的响, “怕什么,坐下”……“听老婆子说些话,要不了你的命。”

      一碗酒水干了,嘶哑的声音引着江洲进入他一辈子忘不了,说不了的世界。

    “上古时期,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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