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已入深秋。
连着下过几天秋雨,寒意沁入肌肤。周末,天放晴了,我找出久藏的绒被,铺在秋阳下晾晒。不大会儿,手摸上去,就暖暖的了。
我趴在阳台上,抬起头凝望,天空湛蓝如洗,轻盈的云朵像扯散的棉絮在碧清的湖水里飘飘悠悠。眼前,公园里站成半圈的银杏树的叶子像镀上了一层金子,微微的秋风里,像维族姑娘舞裙上的铃铛,百态千姿。再远点的是门前的小山,层林尽染,红透的枫叶如火焰般摇动,我远远看着真怕她们会点燃满山斑黄的草木。
慵懒的午后,我突然惦念起山那边长江沿岸的杨树林。每到早春,在杨树新叶长成的时候我总要去江边走走。长得望不见尽头的堤岸上,那如旗招展的嫩绿总让人心里充满了诗意。可我还没有看过他们在秋天里的样子。
车在大堤上行进,约摸十几里,沿途都是杨树林。把车停在一处开阔的地方,我便迫不及待地下车了。恨不得滚下草坡去,还是碍于淑女的矜持,忍住了。
大堤的南边是一大片芦苇荡,这里大约是汛期漫水的地方,芦苇长得并不高大,却细密柔韧,挨挨挤挤,丛丛簇簇。钻进去,脚底的泥土还是有些松软,一脚不稳,赶紧揪住了一丛苇杆,芦苇的穗条便像软软的围巾一样从我的脖颈和面上滑过,暖意直达心底。
芦苇丛的怀抱里,竟然静卧着一片水域,跟一般池塘那么大。秋风撩动芦叶,芦花轻抚水面,秋阳温柔地照耀着,水面泛起的粼粼细波浮光跃金。四周一片寂静,有几个手持长竿的垂钓者在水之阳,只偶尔见着苇丛里扑扑飞起的鸥鸟。
“不敢高声语”,唯恐惊着这里的一切。
我们爬上堤岸,向江水之湄的杨树林里走去。宽约丈许的坝基上绵延不绝的都是坚强的杨树,他们像列队的士兵一样年复一年地守护着脚下的土地。看来我来得有点迟了,杨树的叶子已经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我没有见着这个时节里杨树最美的样子,但我能想象出几天前他们披着一身亮丽秋装的神采。我狠狠地仰起脖子,看杨树顶端那残存的几片叶子是如何执拗地对抗西风。恰好有两片叶子轻轻地打着旋儿飘摇着落下,我赶紧伸出双手小心地接住了她们。仔细端详着她们的容颜,那是一双静如秋水的眸子,似乎还含有一丝对枝头的眷念。我把她们轻轻地放下,让她们和亲爱的伙伴们一起安心地化作红泥。
天边的夕阳还有一抹亮色的时候,我不能再贪恋不舍这里了。
车子飞快地行进,我的目光还是不停地游移。沿途农舍的竹篱旁,未经人工修饰的菊花泼泼辣辣地开着。晒场上,是垒成堆儿的稻谷;墙垛上,是扎成串儿的玉米棒;树丛里,是肥胖的鸡鸭在悠闲地翻找着小虫儿。
雪地飞狐 2014.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