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行动了。脱离孤独的快速方式就是主动去认识一些人。对于有社交恐惧且不愿暴露在光线底下的人来说,实地寻觅是不切实际的,既然如此,那就用虚拟的方式好了。躲在黯淡无光长满苔藓的角落与人交流。我在网上注册了各种新的账号,加入了很多不同类型的社区,开始了每晚练习打字的伪文青生活。
这种方法果然有效。遇到能继续聊下去的人,还相互留了手机和微信。于是交流时间也延伸到白天,上班途中,上班时,下班途中。
“你中邪了吧。”靡靡又开始用她惯用的口气讥讽我,“一把年纪了还玩网恋,醒醒啊醒醒啊大婶。”
“网上也能遇到真爱的。”我聊得正起劲,忍不住要和她分享。“你看这男的,他发了几张照片给我,快看看长得怎么样。”我把电脑转到她那边。
“……”靡靡定格了一会儿,“这是啥啊,指甲那么长,我最讨厌男的留长指甲了。”
我几乎笑岔了气,“哈哈哈那是人家留着弹吉他扫弦的。”
“你最近迷上摇滚了吗,这大愤青年哪儿找的。”
“婚恋网站。”
“噗——”她差点呛了一口茶,“你在逗我玩吗姐姐。”
“没有,认真的。”我恢复了严肃的表情,“想结婚了。”
“欲速则不达。即使真的要速度,也拜托你找个靠谱的。”
“我觉得这人还行啊,年龄比我大几岁,看着也挺老实。工作之余喜欢看看书爬爬山听听音乐什么的,也算是个热爱生活的人。最关键的一点是他喜欢做饭。”
靡靡探过头看了我一眼,“他干嘛的。”
“和朋友开公司,现在在广州出差,下个星期会回来。”
“回来就约会吗。”
“嗯……应该……会约着见一面吧。”
“哦,小心失身。”
“滚你的。”一边和靡靡贫嘴,一边火速敲字同周先生交流。我们通过电话,他的普通话里夹杂了些许广东甜肠味。周先生说他有两个妹妹,都已婚,目前自己和父母长住贵阳。不久前我在一个知名的婚恋网站上注册了交友账号并贴了一张照片,很快便有男士发来私信,直奔主题,要电话,要微信,要QQ,方便进一步了解。只有周先生写了很长的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了他自己的一些情况,给人感觉挺有诚意。几次邮件往来之后我留了手机号给他。他会不定时打电话过来,有几次正好是我坐在下班回家的车上,头倚着窗户回忆一些和庆辰有关的事的时候。他的出现也许正是姻缘巧合,安抚并填充了我破裂感情的缝隙和内心需要被关怀的空缺。“我明天要过香港,那边的新店再有两天就开张了。”
“他明天去香港。”我立即传达给靡靡。
“他开的什么公司。”
“经营瓷器之类的,听他提过一次,好像是。”周先生随即问到,想要什么礼物。“随便。”我心里笑开了花。余光闪过靡靡鄙视的眼神。
“嘚瑟那样儿”——她一定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没过几天,她就捧着肚子在床上狂笑着打滚儿了。“奇葩呀璀璀,你的遭遇不仅能上真情类节目,还可以上法制频道。诶诶,笑得我肚子痛。”
“笑吧笑吧笑死你!”我扔了个枕头过去砸她。
“你那位周先生也太土了,这么老掉牙的招式也想得出来,完全跟不上新时代嘛。”
“他也倒霉,遇到我这么个天资聪颖的厉害角色。啧啧。”
“不过,”她擦了擦挂在眼角的泪珠,“看你的反应,大概也没多喜欢他。人生这出戏,遇着个把人渣也算是丰富经历了。”
“我要是告诉你我现在难过得心都快撕裂了你信么。”
“不信。”她回答倒挺利落。
“明智。”
周先生到香港的第二天——姑且按照他写的剧本编排吧,给我发了语音短信,“璀璀我要累死了,筹备新店的事真的好忙。”象征地寒暄几句过后,他步入了正题,也就是靡靡所说的“老掉牙的招式”。
“新店开张需要几棵发财树,老家的风俗是不可以自己买的,你能送我一棵吗。”
我愣了一下,“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报纸。”
“现在工作太忙,很少看了,不过偶尔会在手机上看看新闻。”
“那你不知道现在很多骗子都会叫人汇款过去送花送草祝贺新店开张的吗,自以为有多大魅力能让女人爱得死去活来智商全无呢。”
对方再无回复。随后又追加一句,希望你不是,周先生。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于是,我的那份来自香港的礼物也打了水漂。
再于是,看见靡靡抱着肚皮笑得跟要生孩子似的痛苦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