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市监狱中,夏言冰尝到了人生第一份“生午餐”——一盆稀烂的土豆泥。
好在他以前的伙食也好不到哪去,勉强也能入口。
一位狱友端着盘子,坐到了夏言冰的身边。
“嗨!兄弟,我叫刘远钊,新来的?以前没见过你。”他微笑着打招呼,完全不像是一个监狱中的犯人,倒像是一位阳光的邻居。
夏言冰虽然有些异讶,还是淡淡点头回应:“我叫夏言冰,新来的。”
刘远钊也不觉碰壁,依旧一脸热情与好奇:“你是怎么进来的?”
夏言冰反问:“你呢?”
“我?我杀了我女朋友,所以就进来了。”他回答的满不在乎,好像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夏言冰奇怪:“你为什么要杀你女朋友呢?她出轨了?”
“没有,我和她吵了一架,她一直不来和我道歉,我觉得她不爱我了,就把她杀了。”刘远钊平静道。说完看着对面的夏言冰,示意该他说了。
夏言冰道:“我被一个老婆子碰瓷了,她想索赔八十万,我不干,她就把我告上了法庭,法官判了我三十万,我们家拿不出来,我就只能把她杀了。”
这下轮到刘远钊奇怪了:“为什么?”
“我家里很穷,还有一个正在读书的妹妹,还有爷爷奶奶,还有一个懒人爸爸,以前都是靠着爷爷的退休工资度日子,好不容易攒下点钱给我读出书,出了这档子事,他们肯定着急,肯定会想办法筹钱帮我。”夏言冰顿了顿继续道,“但这样一来,妹妹肯定是没法继续上学了,本来就困难家庭肯定会被压垮,我虽然可以出去,但说不定全家都要沦落到街头去,可我要是杀了她,故意伤害罪变成故意杀人罪,就只需我一个人进来了。”
“哦~”刘远钊恍然大悟,“那你被判了多少年?”
“六十年。”
“怎么这样久?!”
“我在法庭上骂了他一顿,而且听说那个法官是那老婆子的远房侄儿。”
“那你这辈子岂不是要待在监狱了?”
“可不是嘛,我今年都22岁了。”
刘远钊摇摇头,颇有些同情夏言冰:“你就不后悔吗?”
夏言冰摇头道:“不后悔,我一个人受苦,总好过我全家人受苦!我爷爷奶奶费劲心力才把我养大,我怎么能连累他们。”
“可你进来了,他们还是会伤心的。”
“伤心也比流浪街头要好得多。”
刘远钊感慨:“说的也是。”
夏言冰看向刘远钊道:“也别总说我,你杀了女朋友,现在就不后悔吗?”
刘远钊道:“后悔?我确实后悔,但不是因为杀人后悔,我只悔当初进错了娘胎,早来了世间。”
“为什么这样说?”
“没得办法,我家从小就把我宠坏了,什么都不让碰,只管吃喝玩乐!所以脾气差,没本事,思想幼稚,全靠家业养活。”
刘远钊伸了伸懒腰接着道:“我也不怕你笑话,我在外面二十年,还没有我在这监狱里三年学的东西多哩!什么人情世故、道德礼仪、利益冲突……可有趣的东西,他们以前却不让我学,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父母?”
“可能他们只是想让你无忧无虑的活着,只是方法没用对吧。”
“可能是吧,不过无所谓了,反正我也已经进来了,我只是恨不能晚生几百年。”
夏言冰忍不住问:“你怎么就这样肯定以后会更好呢?”
刘远钊反问:“难道你不觉得以后会更好?”
夏言冰回答:“我虽然也这么想,但是未来变化无常,不真正看到又怎么能确定呢?”
刘远钊很激动:“我能确定!但这正是我觉得最痛苦的,我知道未来注定美好,却又注定与我们无缘。”
“是啊!注定和我们无缘了。”夏言冰摇摇头,有些沮丧。
“嗨,谁叫我们命不好,偏偏生在这么个不上不下的时代,你说它好也好,说它坏也坏。”
夏言冰对刘远钊说:“我不信命。”
刘远钊不以为然“你可别不信,人的命可不就是生来就定下的?‘环境决定一切’,你遇上什么样的环境就决定了你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就比如我。”
夏言冰疑惑:“这倒也是,可这和命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生在哪个环境,可不就是命决定的吗?像我,像你,遇上的环境可不就是命不好嘛?这个时代什么都乱套了……”刘远钊嘟嚷着。
“那倒是,现在什么都乱套了,没办法,得‘革旧迎新’嘛,谁让咱以前落后呢?”
刘远钊瞪大了眼睛:“落后?!可落后的是武器,和长辫子有什么关系?”
夏言冰有些受不了他这种跳跃式思维“怎么又扯上长辫子了?”
“万事万物都不是孤立的嘛!武力落后,我们却剪去了长辫子,只能说我们没有自信力了。”刘远钊兴奋了起来,就像是年轻人们聊到各自偶像时一般“你看,以前我们什么都效仿别人,搞‘西化’,弄得一片乌烟瘴气,现在呢?还不是又开始走回头路,重新走我们东方的路!所以说西方的路放在咋们这是不合适的!我们……”
夏言冰看着刘远钊手舞足蹈的样子,浑然不像个杀人犯,倒像是个狂热的历史迷,他也只能无奈感慨:看来以后监狱的日子是不会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