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建新 ‖ 这些文字,分不分行它们都是诗


病言病语:刚进入微信群就认识了空格键、朱成碧、许欢颜一群人。在一个小群里,有个叫做“老木”的人,偶尔冒泡,话不多。成为好友以后,一直没有交流。直到有一天,他默默地拉了我一个群......也没发生更多的交流。

凡事总有例外。之前有看到他在某个微信群里的一些诗讨论,最近又在盆友圈读到他一组,觉得很厉害的样子,于是向他约了一组。他很快给了我一个文档,说,“换个口味,给几个不分行的给你。”

我也尝试过不分行的写作。看到老木同志也这么写,一下子觉得可爱了很多。

打开一看,第一句就被吸引住了。一口气读完,只能说,太特么适合我的口味了。我很喜欢这种书写状态,有感知,有思考,还有个人隐秘的东西。《霜降》更是让我有了某种戳及自身壁障的感觉。

所以说,一首诗之成为一首诗,跟分不分行果然没什么鸟关系。那些把诗称为分行的人可以洗洗睡三天了。




未分行



某种状态


写孤鸟写到一千字时写不下去了,这才是真正的孤鸟,草地变暗,收拢,慢慢聚焦于它。

万千双眼睛在盯着它,离它最近的那个人也被划在圈外。

它感受到了,内心的啼哭。

它把头深深埋进翅膀里:所有的目光都是歧途,是义正言辞地剥夺。

因此它果断拒绝了一切想抵达它的语言,并杀掉了我们所认为的诗。




今天立秋


一只八哥在人行道上张大着嘴,偶尔跳动一下,啄食地上的东西。

天气酷热令它身形消瘦,羽毛稀疏,隔着玻璃门它和我对视了几秒。人来车往的路上有微尘扬起,它并不展翅飞起,只是蹦跳着躲避行人,终于跳到我看不见的远处。

午餐还没有端上桌子,它黑白身影仍卷着我的目光在炫目的热浪上浮动,成为正午时光的一笔轻描淡写。




阴影


阴影是存在的,和阳光没关系,阳光只是显影液

从昨天开始,阴影从胃里爬出来纠缠着我,有着口香糖的那种粘韧劲

那么多美好的身体都在看得见和看不见的阴影里

很惋惜







终于


终于起了一阵风,下了一场雨,暂时摁住皮肤上的火浪。

燕子从屋檐下的窝里出来在雨中翻飞,一只鹧鸪在球场上空享受滑翔,它们很久没有如此舒适地表达满足的快感了。

人是最难调待的物种,怕冷又怕热,害怕失去,又忧心所得。树木和鸟儿只有简单的年轮和单纯的心。

终于,被你领悟,那燕子的翻飞,鹧鸪的滑翔,以及树木和鸟儿的心,空中线条无须烦忧,它们各有归属。




高温持续了二十天


太阳。玻璃。火浪。幻影。摩托车发烫。墙壁发烫。空调外机呼啦啦转动停不下来。冒烟的书本。写下的文字化了,蒸发了。汗珠之后,还是汗珠。自来水自然热。鸟鸣稀薄,蝉鸣焦灼。吊兰渴了,喉咙干得开不出花。车子爆胎,疲劳爆表。停在红绿灯下爆晒,泡在汗水里睡觉。犯困。打盹。迷糊。狗拖舌头,人脱衣服。枯木。枯藤。枯坐。纸片。纸灰。纸人。水份干了,一点就着,一碰就碎。烫手的地球。熔炉。我和你。




荻花


滑了下来,一次又一次,荻花爬不上秋风的脊背,落在了冬雨里,雨停后,它伴着夕阳,这画面被理解成了美。但它差点被自己删掉,和那些被带走的事物一起,成为美的深渊。你的赞叹也让它忘记了它曾经要删掉自己这样曾经发生过的事实,与万物一起臣服于你的眼睛。眼睛这个暴君,它以唯我论统摄世界,并制造出无法驾驭的色彩来蛊惑并圈住你苦短的人生。在身体周围游弋的线条如充满弹性的丝网,培养你慢慢适应乃至习惯。你偶有的疑问会被一些及时的意外消解,盘旋上山的人达到了自己臆想的极致,获得了满足,似乎只有这种满足感才可以堵住生命里诸多漏洞。荻花是台词,眼睛是假象。




霜降


霜是对雪的预告。牛羊瞪大了眼。地平线下降,盐粒析出。阳光穿过走廊,走进打开的门落在病床上,母亲垂首打盹。大叶女贞树的果实黑色药丸一样洒在地上和泊在树下的车上。鸟儿只留下羽毛和薄薄的影子在自来水溅起的水花里。在回音壁里轻声说话,福尔马林的味道。无线电波里都是消毒过的听力和视觉。叶落山黄,玩偶成人,独自穿过空荡的篮球场。




摘葡萄


葡萄熟了。葡萄集体熟了。

我们手里有剪刀、竹篮,跨过暮色降临的沟渠,去寻找葡萄。

但天气仍然炎热,灌溉者在用水洗去脚上泥巴,我问他葡萄在哪里,他看了看了我并不回答,他只想洗尽脚上的泥巴,然后回家。

转了一圈我还是找到了,我们提着竹篮钻进葡萄棚里,若宇拿着剪刀一路上“咔咔咔”剪着空气,他在分析力与力臂问题,现在可以实践了。

那么多葡萄挂在架子上,在等着我们。剪刀和竹篮派上了用场,力与力臂的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了,暂且不去想它。

太热了,我们带着汗珠和葡萄钻出大棚,灌溉者已经不见,太阳完全落山,天边的晚霞很好看,大地更加空旷,竹篮里,剪刀和葡萄安安静静躺在了一起,它们已忘记了几分钟之前的对立。




一张旧照片


色彩的互融是有时间性的,过了那个时间段,就会陡峭地对立。

当一个红衣青年躺在雪地上,白色被压下去一小片,或者说让出了一小片地方,他以为这个世界全是浓烈的红色,鸟鸣亦非深渊,而是触手可及的梅花。

这一刻,被相机留了下来,谓之美好的时光记忆。远处的石头虚弱如纸,更远的山峦可闲庭漫步。

而水牛踏过,雁羽飘过,风从照片里刮来,事物之间的联系都由凌乱树枝般的光的折射搭建而成。

积雪在反弹,仿佛有一个秘密按钮被陡峭的色彩启动。





简介:张建新,男,73年生,安徽望江人,著有诗集《生于虚构》《雨的安慰》,作品见各诗刊杂志及诗歌选本,曾获张坚诗歌奖、御鼎诗歌奖、《安徽文学》期刊年度文学奖诗歌类一等奖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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