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得,鲁迅是不是也写过一篇叫《琐记》的文章。今天,我也想不知羞耻的学习一下鲁迅先生的精神。
鲁迅笔下的《琐记》我并不知道写了些什么,毕竟没有读。但是,我写的这一篇倒是有关与青春。我们每个人的青春,不应该是相同的,这就和每个人的指纹是不一样的道理相同。每个人都有每个人应该走的路,这些没有对错,没有是非,只有值不值得。
我不想告诉所有人,我走的路是什么。
但是我想我可以告诉你们,我走过的路,值得我再走一遍!
(壹)
我坐在酒吧门口,我喝醉了,被朋友抬出来。晚风很凉,吹得我的头有些痛。我点了一支烟,安安静静地等着结完账的朋友将我扶起来。
那个朋友是我的大学同学,后来去美国深造,今年才刚刚回国——我们都叫他田园犬。因为他的QQ头像就是一直黄色的纯种中华田园犬。他结完了帐,踩着不太稳当的步伐慢慢踱了出来。
他身上满身的酒气、洋气和痞子气。
我看到他伸出了手,我把我的手递给他,他用力拉扯了几下,还是没能克服我的重力,自己也一屁股栽倒了。
他倒在地上,大笑;我看着他倒在地上,也大笑!
田园犬他还要了半杯的Vodka,半杯用一次性塑料杯装着。把上好的情调毁的一点不剩。他对着街道举杯,然后豪饮。我知道他醉了,但是没有办法阻止,毕竟,我比他醉的还要早一些!
我刚刚只喝了两杯朗姆,就差不多不省人事了。还是他将我抬出来的,要不然,我估计还要睡在酒吧里面。
天有些下雨了。它敲打着街道,完全没有书里的淅淅沥沥的声音。我觉得声音反倒是像我的思念,汇成没有尽头的乐章,长的没有半点休止符。我和田园犬两个人肩并肩坐着,看着在夜幕中战栗着的雨。
夏天的夜晚,很容易下雷雨。我们两个人看远处天边时不时闪过的一道两道闪电,撕破了夜的面纱。
“我离开后,发生了什么?”田园犬口齿不清地问我,“为什么紫然死了?”我不回答,我不知道怎么说。
我只是呆呆的,像是木鸡。眼镜也不眨,如同死去一般。
“颜祎,你,你,你说话!”大着舌头,田园犬摇摇我的肩膀,想将我彻底摇醒,但是,他不知道,我醒不过来了。我已经沉睡在自己的世界里,再也没有醒来的欲望和机会。现在的我和行尸走肉没有大的分别。
我摇头,“紫然死了,死了就死了,很正常啊。每个人都会死的,只是时间不同罢了。我们都没有办法阻止一个人的生死;每个人的生死都不是我们凡人能控制的。”
“操,我问你,紫然怎么死的!”
“白血病。”我说完,眼泪就不受控制地滴了下来,我用力的用手背擦了擦眼睛,不想让田园犬看到我失态的样子。我后悔曾经我的看法——在我得知紫然的死讯时,我突然想到了那次她的眼神,很失望,她一定在对我失望——我连她最后一个愿望都没有实现,我真的不知道她将死,否则我一定会满足她的心愿!
我恨死自己,我恨自己的自私自利。我心里只有为了自己的利益,从来没有考虑过紫然的感受。
自私的家伙,往往都没有什么好下场!我很怕变成那个样子,落得惨淡收场。
田园犬拍了拍我的肩,努了努嘴巴,对着酒吧里面在昏暗的灯光下的几个花枝招展的女生。我推了他一下:“你够了!”
“我够了!”他回我。
“你这人,做人的底线都在国外丢了吗?”
“哼!被外国佬吃了!”
我和他相视一笑。“颜祎,试着找别的人吧!”
“找得到吗?”
“你不找,怎么知道找不到呢?”田园犬认真的问我。我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所有的经验都是试出来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我叹气,“可是,我心里全是阿然!”
“紫然紫然,你只知道紫然!”
是啊,初恋啊,能不在乎吗?我没有说出来,说出来的话,田园犬也不一定懂得,他这种花花公子富贵哥完全不能理会我们普通人的心思!
既然没有人懂,那么何必说!
“明天,我们去看看她吧。”
“谁?”
“操,还有谁啊!”
“谁啊!”
“滚!我讨厌明明懂的非得装成不懂的人!”我气呼呼地站起来。田园犬也跟着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摇摆的样子像极了不倒翁。
我们的影子被拉得很长。我说:“明天,是阿然的忌日。”
(贰)
我们小区里面有一个老头,每天早上、中午和晚上,一天三次来收拾垃圾。而且时间算的极其准确,基本不会有什么大的误差。
老头长得算不上好看,小的时候也只能算是屌丝一枚,单单从小眼睛,大但是不太对称的耳朵,还有和脸实在不太相配的嘴巴就可以看出来。现在的他,脸色是黑黝黝的,就像是在毒辣的太阳下被fuck了好长时间一样!他说他会讲英语。我表示很奇怪,他说有这什么嘛,还说自己可是在英国留学过的。
我反正是不相信,在英国留学的人会来这里扫垃圾!这如果不是他在逗我,那么就是这个世界在逗我!
那天,小雪。我顶着雪粉慢慢地走回楼道。跺了跺脚,想抹去落在鞋子上面的雪。我看到了他,他正蹲在我们楼道里,看着一张报纸。看报纸很正常,我就和他打了个招呼,然后我的眼睛就被那张报纸勾住了!他丫的看的是一张英语报!他看报纸,我不会觉得有什么的,但是他看的是丫的英语报!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欺骗我——现实真的就这么骨干吗!我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
“你,真会英语?”
他瞥了我一眼,“逗,我不会英语,看狗屁英语报!”这句话竟然让我一句话也回答不出来。我发现他说得好有道理,我竟然连反驳的勇气也没有。
“……”我说不出话来,只想逃离这尴尬的氛围。
“我都说了,我怎么会骗你呢!要不要我读段新闻给你听?”他的问话让我感觉到了莫名的寒意。我感觉他的话里满满的都是无处安放的愤怒。我竟然听出来了——我用20分阅读只拿3分的理解能力听出来了!
我的喉头咕噜咕噜地冒了几个泡,然后,把要说的话又缩了回去。我把言语都压回肚子里,我不想自讨没趣,也不想在这里自己作死丢自己的脸。
我连忙摇头:“不用了不用了。我,我也能看懂的。”我最后几个字咬字开始因为慌乱而变形,发音有些颤抖。
雪还在下,我的心里也在下雪。
我问:“你都去过英国留学,为什么来这里呢?”
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样子让我有些不寒而栗:“其实呢,我觉得在哪里工作都一样的,小伙子,以后混社会时,心态要放端正!”他第一次用有些老成的语调和我讲话,这种改变都有些拙劣。
“那你这么大好的年华都浪费了!”
“浪费?”他放下了报纸,很认真地看我,我被看得有些发毛,“如果这也算浪费的话,那么世界上所有事情都是在浪费啊!你别看我只是在扫扫垃圾,其实我从扫垃圾中可以学到在别的地方学习不到的东西!”——“如果那些学习到的东西都没有什么用的话,那么你可以说我实在是浪费,但是我想,我学到的全都是有用的!”他站起来,拍了拍裤腿,“小伙子,在这个社会上生存,首先你要学会怎么样去放低身段!而这一点,我可以从扫垃圾中得到领悟!”
我有些难以置信,不解的望着他。
“你想想看,有些垃圾并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直接可以从垃圾桶里倒出来,有些是黏在垃圾箱底部或者侧壁的,如果没有向死而生的感悟,一个人绝对不会屈身去掏干净垃圾桶的!弯腰,就是整个世界首先要学习的东西!”
弯腰!
“整个青春,如果不弯腰的话,会撞到很多东西!”
(叁)
去四川旅游。认识一个的哥,是一个很有趣的中年男人,明明到了可以发福成为胖子的年龄却依旧瘦的像一根竹竿。他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大叔,留着很有范儿的小胡子,还剃着短短的寸板,脸上有青春期时青春痘被抓破后遗留下来的东西。
他跟我开玩笑,“人一生,从小就要有为后世留下些印记的思想!你看我的脸,上面的疤,就是我挖破痘痘以后留下的!”我笑抽。
车上在放电台,那个萌萌的大叔,不知道是不是磕了药,还是因为打了鸡血,竟然一直在笑。我有些不懂,其实真的不懂——话听不懂。
我就问他:“你笑什么啊?”
“笑话啊,你不觉得笑话很有趣吗?”笑话很有趣吗?我觉得大叔你比较有趣啊!大叔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了我几眼,然后反应过来,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没事了,你听不懂是正常的!”顿了一下,憋着笑,“这是四川话,你听得懂倒是怪了!”
是嘛!毕竟人就不是同一个地方出生的啊!
“知道吗,这个电台从早到晚都在放四川话讲的笑话或者荤段子。然后出租车司机很喜欢这个电台,基本每辆出租车都会调到这个电台上。”他不等我问为什么,就直接剧透了,“呀,因为,如果司机听着这笑话,乘客也跟着笑,说明乘客听得懂四川话,那么说明乘客对四川还是蛮熟悉的,这种乘客不能宰!但是假如乘客不笑,就说明,那是初到四川的旅客或者别的,就可以宰了!”司机大叔煞有介事地介绍道。
我笑笑,“那你觉得我能宰吗?”
“不行了,因为我把潜规则告诉你了!”我再次笑抽。
“完了,大叔你实在是太可爱了!”
大叔故作害羞状,蒙住了嘴巴,他还解释说本来是想捂住眼睛的,但是他在开车,没有办法离开眼睛,只好捂住嘴了!
他问:“你从哪里来的?”
“浙江。”
“哦!”我以为他马上会说出很多有关浙江的东西的,结果他来了一句,“那是什么地方?”我被萌了一脸的血。
想好了怎么回答,“大叔,浙江就和四川一样的!”
“中国的?”
“大叔,你从山沟沟里出来的吗?连这都不知道?有没有读过书啊?”我一连问了三个问题,大叔只是憨憨地笑,不说话。我也不说话了,我以为我说的话触动了大叔交流的底线。
大叔开过了一条街后,突然问我:“小伙子,那个你刚刚的话再说一遍,我刚刚太专注听广播,没听清你的话。”
……大叔啊,我也是服了你了:“我说,大叔,你是从山沟沟里……”
“不是这个,在这个前面!”
“嗯,浙江!”
“对对对!浙江,浙江我知道的,不要搞得我好像没有什么文化一样,再怎么说也是高中毕业文凭混到的啊!”大叔一脸严肃地盯着前方,搞得好像在刺杀什么敌方头目一样,弄得我也很紧张。
我压低声音,好像是在地方的地盘上,连大气也不敢出,“大叔,怎么了?”
“嘘!”
“唔……”
“前方有超速拍照,我们声音轻一点,它就不会被我们吵醒了!”
我笑得肚子疼,人鱼线应该是有了!
(肆)
高考那三天都在下雨,天气差得不能再差。从校门口走进去,边上的学妹们递上来一枚徽章,上面印着“高考加油”四个字,“学长加油!”我听到了边上学妹志愿者们清脆的声音。
我朝她们无声地笑笑,也许是发自内心,也许只是为了合乎礼仪。我往里面走,心想这些学妹们也真够有空的。她们穿着统一的校服校裙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组成两道夹道欢迎的队伍。只是我知道经过这个夹道,面前的并不是赞美与赏赐,而是一把断头铡。迎面望去,映入眼帘的除了花花绿绿的伞就再看不到其他东西。我面无表情地走过去,不去看边上偶然入了我法眼的比较清秀的学妹。
其实在高考前几天,我也有些紧张,但这份紧张一旦来到学校里反倒淡化许多。我以为我至少要去厕所抽根烟才能冷静下来,但是事实告诉我,我现在自然而然就这么平静了。心还在跳动,但是跳得还算是有规律,分明!
班主任人太矮,看不到在哪里,幸好,那里的帆的高个就像是海上的灯塔,一下子让我找准了方向。我吃力的缩着脖子,把伞举高,才来到班主任身边,胖胖的班主任用舌头舔了舔手指,开始翻阅那一叠准考证。我看到了班花同学,在我的右边,我高傲的样子让她不敢对我说一句话。班主任拼命的搜索,终于在我以为我走错班级之前把证给了我。
班花同学这才挨过来,扯了扯我的衣袖,“颜祎,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我歪过头看着她,不说话,不表示对还是不对。班花同学有些慌乱,从她微微颤抖的指尖就可以看出来。
“高考别紧张。”我留给她这么一句话,就转身离开。我想这么一句话对于班花同学来讲,就足够了。
“谢谢。”她轻声回答。
铃响,人群开始骚动,开始往考场移动。我和帆还有阿川走在一起,班花同学突然一个箭步冲上来,给了我们三个人一人一个熊抱,“我紧张!抱抱我我就会好点了!”她说。完全不顾边上如狼似虎的男生仇视的目光。
——估计,等到她离开我们三个人后,我们将被吊打一顿,然后被扔进垃圾桶。
我和他们三个人分开,我没有和他们同一栋楼,他们三个在二号楼四楼,我在三号楼二楼。我看着他们走上楼梯,然后我也走开。面前的楼梯有些昏暗,大概因为没有开灯。楼梯变成了在黑暗中张开大嘴准备吞噬一切的怪物。
坐在考场里,整个人感觉升天一般,爽的像刚刚才从火窟里逃出来的人一下子又去参加冰桶挑战。高考不太人道的不允许使用电风扇,而且最令人难以接受的是,我们这层楼恰恰是高二的教室,没有空调。我望着窗外,我们考场里总共有五个我们班的人,四个都是女的——而且与她们真的不算很熟,只是那个扯了一大堆纸巾让我擦眼泪的同桌坐在我的斜上角。
我顶着厚厚的镜片,实在看不清她试卷上写的东西,就连涂卡都会有一个虚像,让我搞不清楚到底哪一个是真的哪一个是假的。我只能勉强微微侧过头偷瞄几眼边上一个不知道成绩是好是坏的人的选择题答案。语文考试果然是最最纠结的,我左右两边的人的答案就是两套,加上我自己的,总共有三套……
外面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偶尔有聒噪的鸟叫,很有节奏感,强劲的如同印第安的鼓点密集地敲打在我的心里,如雨点,如马蹄,如第一次遇到喜欢的人以后那扑通扑通乱跳的心跳。
在数学考试的时候,我发现我已经会背诵考试之前广播所说的一切流程了,“启封,分发答题纸”、“启封试卷”、“分发试卷”,然后打铃开考。
讲台上的男老师戴着老花镜,头秃了一半,中间秃了一大块,如同牛奶夹心巧克力,虽然颜色有些不大一样,那个男老师动作雷厉风行,我很担心他会不会一不小心把被我们视为生命的答题卷撕成两半。边上还有一个打打下手的女老师,她不时低头看看表,让人感觉她很精明。男老师在低着头把答题卷递给我们的时候把头露给我们,我看到了他秃头连着耳朵的部分像极了地中海的直布罗陀海峡。
以前我选理科的时候完全是认为数学难,语文和英语简单,谁知道,我选择完之后才发现自己被欺骗了,语文没有简单,英语更不会简单,数学反倒出奇的难!
那老师在贴名字贴时,我在下面想,如果他看过《Running man》的话,会不会一时兴起把刚刚贴好的名字贴奋力撕下来,并且大声欢呼:“Out!”这画面实在是过于唯美了,我真的很难想象那幅场景!
我身后的一个别的学校的同学一直在转笔,我似乎可以听到笔壳和手指尖亲密接触时的声响。我深吸一口气,跟着转笔声做深呼吸。
我给自己在心里打气。
拿到试卷,数学的时候,我已经彻底慌乱了!因为题型完全不熟悉。上午的语文我其实还有一些底,毕竟语文都一样啊,如果语文试卷让我慌乱的话,那只有一个解释,就是监考老师把数学考卷给我了。
我写上了名字,第一笔手还是在抖的。想起一个段子,是帆对我们说的:“考试时很紧张,手一直在抖,语文和英语试卷发下来后,手抖着抖着,作文抖完了……”
我看了题目,然后心就变得很凉很凉。第一题,第二题,第三题,尼玛啊竟然是函数,完了这张试卷不用考了,后面的解析几何和数列看也不用看了!我的心就这样一直凉着,再也没有热过,这时监考老师更加“善解人意”地关了电风扇。
开考铃声响起后,我脑子一片空白,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是在高考。高考的感觉其实和会考差别不大,但是题目的难易程度相差不止一点点。我闭着眼睛点出最后四道选择题的答案,用点小公鸡的方法,虽然此前用此法命中率为零。
——的确,后来事实证明,高考时,我的运气依旧这样子,还是为零。
在忐忑不安的情绪中,我渐渐放慢了答题的速度,不是我有意放慢,是这试卷让我不得不放慢!前面的一个胖子去上厕所,我趁机秒了几道选择题,发现八道题有六道不一样,我顿时激动地连心脏也不跳了!
终于在一片唉声叹气中,打铃了。
精明的女老师怒吼:“停笔!都停笔!”我不由自主地开始祈祷上帝。身边的一个瘦弱的女生还在奋力涂最后一个涂卡,被老师严肃警告,念在只多了半秒,也就算了。
其实事后想想,就算不取消成绩和被取消成绩本质上是没有什么区别的,也就多了三四十分而已。
出门后,走到校门口,帆凑过来:“颜祎,最后几题做了吗?”
“做你妈!”
“唔。”然后他叹气,“我也不会。”
“你没做?”
“废话,你会做?”这句反问问得我连半个字也吐不出来——没错,反问有些时候会比直截了当的陈述更有杀伤力。
听说有人在考场哭了。我表示我也差不多。
“颜祎!明天加油!”班花同学对我说。
加油?还是算了吧,我没有告诉你们,我最后三道大题目全部空着!不是没有时间,而是根本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