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流年各天涯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江雪打开微信,看到了韩誉发给她的一长串文字,这些文字一行行映入眼帘,很奇怪,当江雪真正看到它们的时候,内心反而是平静的,毫无波澜。她在与韩誉的对话框内输入了一段文字,这是她发给韩誉的最后一条微信。

江雪与韩誉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两年前江雪刚毕业,来到这个偏僻荒凉,四面环山的地方当教师。

江雪第一次来的时候拉着一个皮箱,背着一个书包,如果不是校长去接,她肯定是找不到的。校长带着他们从一个小巷子穿过去,又走了一段上坡的山路,再转过一个弯,才看到牌子上写着的XX中学几个字。

江雪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学校,校门是两扇铁门,要靠人工开和关,没有电子显示屏,没有门禁。学校四面被高耸的山峰环绕,那一座座高山就如同城市的高楼大厦。再一走进校门,映入眼帘的是四周低矮的楼房,那就是教学楼,这里并不是南方,但楼层却设计成了走廊在外面的样子,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江雪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楼房。教导主任介绍说正对面一座三层的楼是他们的宿舍,教导主任安排完宿舍之后就带他们去食堂吃饭,食堂在宿舍楼后边,要穿过一个大门洞,门洞后面是一大块铺满沙土的土地,主任介绍说,这是学生们的操场。江雪心想,这么多砂子,一跑起来还不得摔跤。食堂在一楼,与学生宿舍是一栋楼,所谓的教师食堂也不过是一间小房子,里面摆着两张桌子,几把椅子。

很明显,学校的环境比较艰苦。但初来乍到的江雪没有心思想这些,她缺很多生活用品,由同宿舍的同事带领买完生活用品后,第二天便开学了,之后便投入了工作之中。由于她之前没有任何讲课的经验,所以常常备课到很晚,那段时间,工作的精疲力尽让她没有心思去想未来的事。

后来,校长调整了江雪的岗位,江雪开始管理食堂的进货,出库,以及账目。一个学年结束之后,秋季开学,江雪便发现很多同事要么就是回家乡工作了,要么就是本地的人调到城里去了。

江雪还发现一个现象,那就是这个地方的人喜欢抱团取暖,比如大家都是一个省的,自然平时在一起吃饭,聚餐,可是没有人和江雪同乡,所以江雪自然而然也就被排挤在外,在这个抬头不见低头见,除了吃饭睡觉看手机没有任何娱乐消遣的地方,江雪感受到了一种深深的孤独,她也开始想要离开这个地方了。

可是离开并没那么容易,在做了各种努力均无果之后,江雪选择了考研,但是这条路也并不好走。

由于管理食堂的缘故,江雪与做饭的阿姨很熟悉,有一天,一个阿姨对她说“给你介绍个对象,他在城里上班,是正式的,家里好几套房,条件特别好,就是有点儿胖,给你把照片发过去,你看一下,加一下他微信”。江雪对此并无兴趣,但碍于面子,她还是口头上答应了,她掏出手机看到了阿姨发给她的照片。

江雪的视线中呈现的是一个穿着黑色体恤,皮肤白皙,头发浓密,双眼皮大眼睛的年轻人,正如那个阿姨所说,他比较胖,身材要比一般人宽很多。江雪不喜欢胖子,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胖子,江雪就不想再看第二眼,她觉得胖子总是给人一种油腻的感觉,特别是肥胖的男性。可是江雪却对照片中这个人讨厌不起来,甚至还有一丝好感。后来江雪明白了,这大概就是喜欢吧,喜欢就是:我明明不喜欢胖子,却不介意你胖,我明明从未下过厨房,却愿意为你洗手做羹汤。

江雪白天忙于工作,并没有加他的微信,晚上回到宿舍,舍友说起了关于恋爱,关于婚姻的问题,江雪觉得她们说的有道理,便在晚上将近十二点的时候,加了他的微信。这时的江雪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准备考研,也完全忘记了自己要离开的决心,这也为他们后来的分开埋下了隐患,江雪在这个地方从未有过归属感。有一句话说“因为爱一个人,所以爱上一座城”,但现实却是,首先要爱上这个城市,才有可能会爱上这个人。不管多么美好的爱情都抵不过现实,又或许爱情本身就不长久。

第二天,男孩同意了她的好友申请,昨晚大概是睡着了。是男孩先说的话,他说他叫韩誉。江雪看到他的名字想起了唐宋八大家的韩愈。

就这样,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聊了起来,韩誉说他曾经在江雪所在的城市当过兵,江雪便与他聊起了自己的家乡。

在日复一日的聊天中,江雪感觉他们仿佛认识很久了,但其实他们素未谋面。

有一天,他们见面了,韩誉本人看着比照片上还要胖一点儿,个子较矮,只比江雪高一点点。他像照片上那样,穿着黑色的体恤,只不过外面穿着一件黑色外套,黑色的裤子,白色的鞋,由于胖的缘故,他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他的眼睛水汪汪的,镶嵌着黑色的瞳仁,好像黑色的宝石沉落在水底。

就像现在大多数通过相亲认识的年轻人一样,他们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他们相谈甚欢,就像久别重逢的朋友,吃完饭后他们又去城市周边逛了逛。

通过这次见面,彼此的印象都不错。放短假的时候,他们又一起去旅游,江雪很赞赏韩誉的车技,诺大的城市,他既然开的得心应手,而自己却连考驾照都费劲。所以即使她后来知道韩誉没有上过大学,即使韩誉的工作也不是正式的,她依然毫不介意,可是仔细想想,不介意的原因或许是她只停留在恋爱层面,没有想过未来的事。

那段一起旅游的日子成为她毕业之后最为快乐的一段时光,从那以后,她很少有那样快乐的时刻。所谓的人生本来就是苦多乐少,大多数人都只能在日常生活的辛苦中去回忆曾经的甘甜。

后来,她找了一个机会与韩誉说了她要准备考试的事,没想到韩誉竟然同意了,他说他愿意等,江雪为此很是感动。但那时的她没有想过的是,长久的不见面,再新鲜的感情都会变质。

此后,他们很长一段时间都未曾见面,他们的最后一次见面是韩誉邀请她去亲戚家吃饭。

原本以为考完试可以见面,但考完试之后,种种原因导致他们迟迟未见,直到江雪的学校放假。

这时的江雪已经感觉到了他们之间感情的变化,比如他们都不会再秒回对方的微信,对彼此的关心也渐渐少了,只要对方有一点做的不对的地方,他们就会将之放大数倍。他们只能看到对方的缺点,却看不到对方的优点。

江雪还是无法下定决心留在这个地方,在这个四面环山的小城市度过平凡的一生,而她的工作也让她力不从心,无能为力。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她还是会想起自己的家乡,那一望无际的草原,广阔的空间,林立的高楼,夜晚闪烁的霓虹灯,清澈的河水,巍峨的大桥,凉爽的气候,这一切都让她无法割舍。“有工作的地方不是家乡,家乡没有工作,故乡安放不了肉体,他乡安放不了灵魂。”这是无数现代年轻人的真实写照。

后来,放寒假了,江雪回家乡的那一天,下了很厚的雪,她没有让韩誉送她,因大巴停运,她只能打车回去,由于疫情,再加上下雪,打车的钱比平时贵了好几倍,江雪一路打车回到家花了一千多。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花这么多路费。

因江雪的父母在疫区,无处可去的她只能去哥哥家,在哥哥家寄人篱下的感觉,让她迫切想要有一个自己的住所,即便是租房子。

回来没几天就要过春节了,韩誉他们春节是不放假的,回家之后,他们聊天的次数渐渐变少,回微信的速度也是间隔好几个小时,此时的江雪已经感知到了他们很难再继续下去了。

初一的凌晨,江雪给韩誉发了三个红包,又发了一句祝福语,韩誉第二天早晨将近九点才回微信,他将江雪的微信复制了一遍发给了她,红包则直接无视了。

韩誉也没给她发红包,她已经猜到了韩誉的意思,韩誉一连两天没有任何信息,江雪明白了,韩誉是想让她提出分手,有一天晚上,她又给韩誉发了微信,韩誉还是没有任何回复。此时的江雪心口就像堵了一块棉花,她明白他们是再也回不去了,便呜呜咽咽哭了起来,她真切地感受到了分手的痛苦。

第二天下午一点多钟,韩誉才回微信,他说他感冒了在养病,江雪没有提出分手的事,而是关心了他的病情,不过韩誉对此无动于衷。

在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江雪再一次给韩誉发微信,过了一个小时,韩誉回了微信,微信上说,他们还是分手吧,在一起也是互相折磨,他祝福江雪前程似锦。这一次,江雪的内心很平静,她没有想象中的心痛如割,也没有任何挽留,她在对话框中输入了这样一段文字“我其实也想跟你说来着,本来是打算你感冒好了以后跟你说的,既然你已经先说了,那就这样吧,我也看出来了,确实你也不想谈了,既然如此,那就祝你得遇良人,岁岁长安“!这是江雪给韩誉发的最后一条微信。原来“祝你怎样怎样”其实是分手的意思。

至此流年各天涯,正如歌中所唱“当初我自云云人海之中独独看到你,如今我再将你好好的还回人海里”,没有安全感的女生和爱钻牛角尖的男生终究会错过。

江雪没有删除韩誉的微信,但是她也不会再联系他了,她将韩誉的对话框隐藏了。他们以后大概率也不会见面了,人与人的分离,除非刻意,否则大概一辈子也不会见到了。不过见了也无任何意义,只是徒增遗憾,正如周星驰所说“你以为你错过的是一个人,其实你错过的是整个人生” 。

成年人在选择感情时会权衡各种利弊,所谓的爱情也不过就是体内激素发挥的作用,做到不打扰,是彼此最后的温柔和体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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