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小河第一道弯拐弯处是村子里公共墓地,那是村子里所有人最后的归宿,不管你是穷的房无寸瓦,地无一垅,还是富可敌国,谁都免不了走那条路,那条不归路。
墓地里除了坟,还长着许多很老的苹果树,每年都会收获不少果子。
我们村天顺死后不久,村子里庆良他娘去世了,人年龄大了去世我们那叫喜丧,家人并不是很悲痛,大家都知道,人早晚要走那一步,能活到这个岁数走的,就是有福气。
所以,一家人哭着吹吹打打奏着哀乐把老人家送进了墓地,老人家入土为安。
老人的闺女庆芹已六十多岁,长得五大三粗,很胖,很喜兴的模样,她嫁到了二十里路外的孟家庄,因身体不是太好,也不经常回娘家,偶尔回来趟也是红白事,所以,我们村子对她来说,比较陌生,毕竟她已出嫁好几十年了。
我们村很多年轻人她都已不认识,但唯独认识天顺,因为天顺农闲时去她家装修过房子,她很欣赏这个朴实能干不爱说话的小伙子。
(二)
庆芹那天是回村给她娘上五七坟。
五七坟是人死后第三十五天上的坟,上完五七坟去世的人才算真正的离开阳世,安心地去她该去的地方,所以我们那很重视五七坟。
庆芹在家蒸好馒头,做好菜,放在两个正方体的盒子里,一个放馒头,一个放的是四个碗,碗里放着炒好的四样菜,另外还有香烛纸钱等。
她儿子用摩托车把她送我们村,她跟庆良一家还有亲支近派一起,用担杖挑着那两个盒子,一行人不自觉地排着队伍鱼惯进入墓地。
所有人都把带来的馒头菜摆好,点着冥纸元宝,庆芹放开嗓子嚎哭了两声,别的人也随声附合着。
各种上坟的程序都走完了,该回家了。
庆芹抹了一把泪,止住了哭声,她抬起头,看看天是阴的:“快下雨了,”她说。
天顺在旁边接上话茬:“是啊,天不好,要下雨了。”
“你在这干什么?”她看见天顺拿把锄头杵在不远处的坟包旁边就好奇地问:“天不好你还不回家?”
天顺说:“我锄锄这坟上的草,你看都长这么高了!”然后天顺一转眼就不见了。
庆芹在旁边自言自语,一起上坟的庆良媳妇儿莫名其妙:“大姐这是咋?跟谁说话呢?”
庆芹说:“刚才天顺在这锄地,天不好他也不回家去。”
“你说谁?谁拿把锄在这锄地?”
“天顺啊,去年还给俺家铺地砖的那个天顺啊,我又不是不认识他,就是他呀!”
“哎呦俺的那个天儿来,咱赶紧走吧,快点!快走啊!”
大家拉着庆芹是连滚带爬呀!跌跌撞地离开了墓地。
(三)
回家后庆良媳妇儿才送了口气:“大姐,我再问你一次,你刚才在坟地看见谁了?”
“天顺呀?就是住在庄前头河沿边的那个刘天顺呀,他家里不是超生了两个小男孩儿?就是他,细高挑大高个,错不了!”
“他跟你还说什么了?”
“他说出来锄锄草。”
庆良家就要晕了:“俺的姐姐呀,天顺,天顺都死了俩月了,你看到的,不是阳间的天顺,是天顺的鬼魂呀!天顺是阴间的人啦!”
庆良家就把天顺如何如何上吊的事告诉了庆芹。
庆芹才知道刚才在坟地她跟鬼聊了两句关于天气的事。
她也没怎么感到惊恐啊之类的,反倒是庆良家让她这个大姑子吓得不轻。
庆芹吃完中午饭就回去了,她本来就病病歪歪,回去还是病病歪歪,神婆子就说,身体弱,八字软的人容易看到别人看不到的人或事,不奇怪的。
庆芹也没拿当回事,看到就看到呗,反正看到鬼魂又不是第一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