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这是一间面积不大的地下室，里面潮湿阴暗，杂乱地堆放着各种各样的杂物——一堆乌黑发亮的煤，上面无绪地扔着一些硬纸盒、碎木片、一辆小孩子用过的，少了一只轮子的小三轮车，还有几只硬挺挺的塑料编织袋儿。有两只里面装着满满的被机器打碎了的玉米穰子，用绳子紧紧地扎着。还有一只，里面只剩下了少半袋子，敞着口，歪歪地竖在那里。袋子里面的东西，是引炉火的好材料，按照这个地区的方言，老百姓管它叫棒穰子。

煤堆的另一边，地面上，是落满灰尘的碎纸屑、七零八碎的方便袋子，一辆半旧的摩托车和一辆半新的自行车，并排着靠墙而立。墙壁上挂着一些穿过的冬季的和夏天穿的旧鞋子。几根斜放的长长的木杆，一头戳在地上，另一头搭在墙壁的顶端，与房顶搭界的地方，像一架通往顶棚的云梯。

地下室里每天都会有房东主人进进出出。有时候是过来提煤，用一只不大的塑料圆桶。正是冬天，煤堆正在一天天地变小，煤堆上面的杂物，眼看着就要失去它们的阵地了。有时候，是男主人或者女主人过来推进或者推出他们的车子或是摩托车。有时候是白天，门一开，一道白光射进来，地下室里面便骤然明亮起来；有时候是晚上，门开后，昏暗的灯光也会给地下室带来短暂的不太明朗的光线。所以，这里的大多时间，是被静谧和黑暗包围着的。

现在正是一个飘雪的白天，雪片有小老鼠的体形那么大，毛绒绒，像一片片随风飞舞的鹅毛。外面的地面上，高高矮矮的房顶上，墙上，大树上，到处是雪白白的、厚厚的雪。地下室里寂静得很，只是从门缝里隐隐约约地传来远处大街上突突的或者呜呜的车辆的马达声，还有汽车喇叭急促的嘶哑的叫声。冷风从门缝里钻进来，有些冷得厉害。

三只小老鼠正在煤堆上爬着、翻滚着、跳跃着、上上下下地追逐着，嬉闹着。看样子，它们还刚刚来到这个世界上不久，正在无忧无虑地享受着这份幽静与恬然。好象并没有感觉觉到外面的寒冷。怪不得说，小老鼠睡凉坑，全凭火力壮。曾经，它们有八九个兄弟姐妹，可是，也许是因为疾病、寒冷，或者，也许是因为已经有好几天找不到食物的原因吧，他们的父亲又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已经好久好久好久没有回来过了。有好几只小老鼠已经急不可耐地到另一个世界里去了。

可是，这并不防碍三只小老鼠快乐地玩耍。

煤堆的另一边，在一只大口袋下面的破洞里，仰坐着一只瘦削的大老鼠。一条腿上缠着一块从方便袋上撕下来的塑料布，也许是一条绷带吧。

“妈妈。”一只小老鼠跳过来叫道。

大老鼠没吱声。看着嬉闹的几个孩子，它没有丝毫的幸福感。一连失去几个孩子的痛苦还在折磨着她。同时，她还在为今天的伙食发愁。

她在这只装满玉米穰的大袋子里作得产妇。玉米穰子被粉碎机打得很干净，很少能找到棒子粒儿。这些香喷喷的玉米穰，闻起来倒不错，可是吃起来哪有粮食好？

（二）

大老鼠伸出一只爪子，轻轻地摸着小老鼠的头。小老鼠很享受地顺从着大老鼠的爱抚。小老鼠太小了，身体那么小，毛发那么短，足以让这位饱经风霜的老鼠妈妈心生爱怜。可怜的孩子，它心理说道。

“贝贝、洋洋，乖乖，我的孩子们过来吧……”大老鼠略微提高了一下嗓门，抬了抬爪子，用吵哑的声音轻轻地喊道。没有水，没有美味的食物，老鼠妇人显得有些有气无力，喉咙里有一种灼热的感觉。

这两天，老鼠妇人为了食物的问题绞尽了脑汁，想了很多的办法，也做了不少的实验。它想了一个个离开这里逃走的方案，又一次一次地否定了。逃走，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主要的是，它的伤还没有好，身体还有些体力不支，加上上了年纪，这段时间它已经明显地感觉到，精力已经大不如以前了。并且，还有这几个还没有攀爬能力的小东西呢。

关于食物，老鼠妇人曾经做过很多很多的实验。这间地下室，就可以说是它的一间实验室。它品尝过在这个空间里各种物品的味道。这些东西是它在外面丰衣足食的日子里，连想也不曾想过的东西。今天，却让它对它们产生了兴趣，渴望着，在它们中间，有一样东西可以为它和它的孩子们的美味。老鼠妇人甚至尝过煤的味道。有什么办法？可是，煤嚼起来实在难以下咽，味道竟然比玉米穰子还难吃。

几只小老鼠停止了嬉闹，略停了一下，扭过头朝着老鼠妇人看了一眼，然后，围拢过来。几只小老鼠把长长的尾巴甩在身后，紧拥着老鼠妇人，仰着头，呲着牙，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看着大老鼠，等着它说出些什么新鲜的东西来。

老鼠妇人若有所思，用爪子轻轻拂了一下几只小老鼠头上的毛，叹了口气，然后，用沙哑的声音，拖着长调慢悠悠地说：“我的孩子们，我们已经有好几天没有真正吃到一口好东西了。你们的爸爸……唉，你们的爸爸，也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我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人类，他们太仇恨我们鼠类了。也许，你们的爸爸在为你们寻找食物的过程中，已经……再也没办法给你们找到好吃的食物了。

说到这里，大老鼠摘下眼镜，用爪子轻轻地抹了一下眼角，似乎勾起了无限的伤心事。“可是，孩子们，我们没有理由伤心难过，坚强是我们的唯一选择。现在，这些玉米穰子是我们唯一的食物。我们要坚强地把它们嚼碎，坚强地把它们咽下去，来维持我们的生命。我们必须学会自力更生。锻炼吧孩子们，你们要把身体炼结实。然后，我们要一块离开这个鬼地方。一块去外面，找到有水，有美味食物的地方。

这样的苦行僧一样的日子，是我前半生没有经历过的……”

老鼠妇人好象动了真感情，几只小老鼠也听得滋滋有味，聚精会神。可是，这时，门响了，外面有开锁的声音。

几只小老鼠一下子抱紧了老鼠妈妈，竟然吓得打起哆嗦来。大老鼠把几只小老鼠揽在怀里，不知从哪里来了那么大的一股劲儿。一个侧滚翻，从大口袋的破洞里蹿出来，滚到袋子后面的纸箱后面去了。它脑袋朝向门口，机警地瞪圆了两只小眼睛。

随着钥匙在锁中转动的声音，门一下子开了，一道强烈的亮光猛地照进来……

（三）

门吱扭一声开了，咣地一声撞在墙上，一阵冷风从外面扑进来，大老鼠和几只小老鼠不约而同地猛打了个寒战。贝贝张开大嘴，刚想打个喷嚏，老鼠妇人眼疾手快，伸出右爪，一下子把小老鼠的嘴巴给捏在了一起。小老鼠好象被一下子捏疼了，猛地用小爪子拨拉了一下。

大老鼠这突然猛地一伸爪，身子晃了一下，险些栽过去。只见它使劲咧了咧嘴，又安稳下来。

原来，刚才侧翻时，虽然隐蔽在了纸箱后面，却也恰巧坐在了一块大黑煤的棱角上，又尖又黑的棱角又正好扎在大老鼠的伤口上。这一动，被那棱角扎得针刺的一般疼。可是，它知道，即使再疼也要忍着，不能弄出半点动静来。

还好，自己终于忍住了疼痛，并且，小贝贝也没有把喷嚏喷出来。否则，结果不堪设想。

几只老鼠屏着气，大老鼠时刻准备着采取应对措施，它可是个老江湖了。

可是，不知为什么，门开了，紧接着，又咣地一声关上了。然后，咔嚓一声上了锁。外面便重新安静下来了。

一切就这样安然地过去了，真是虚惊一场。可是大老鼠却不这样认为，凭它多年的生存经验，江湖险恶，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大老鼠还在战战兢兢，几只小老鼠也还在惊恐中没有缓过神儿来，眼睛还紧紧地闭着，身子象受了寒了一样地打着哆嗦。

“暂时没事了，孩子们。”大老鼠松开了两只前爪，想故作镇定，但声音里还颤颤巍巍地，没有从刚才受过的惊吓中完全恢复过来。几只小老鼠从老鼠妇人的怀里放松出来，睁开了眼睛。

一只小老鼠若有所思，很天真地问道：“妈妈，人类为什么这么可怕？他们真得会伤害我们吗？”

大老鼠一只爪子摸了摸那只伤腿，略微沉思了一下。又伸出爪子来，摸着几个小家伙的头，说：“唉……说来话长。我们祖上就与人类为敌。我们居住在有人的地方，与他们相依为命。我们偷吃他们的庄稼和粮食，我们住在人类居住的地方，破坏他们的衣物，把他们墙壁钻得千疮百孔。人类该是多么恨我们啊。人类痛恨我们，不仅仅因为我们偷吃他们的东西，破坏他们的财物。我们还有一则罪状落在他们手里，我们是瘟疫的传播者……”

老鼠妇人说到这里，低下了头，好象在反省自己的罪过。接着，它又幽怨地说，“所以，人类想尽了办法要对我们下狠手。他们发明了各种捕捉工具，研制各种药物，只要我们稍一放松警惕，便会惨遭不测。”

几只小老鼠吓得吐了吐舌头。

“人类真是恨透了我们。他们不仅想办法剿灭我们的同类。还想尽办法侮辱我们的鼠格。他们创造了‘鼠目寸光’、‘胆小如鼠’、‘贼眉鼠眼’这些词，虽然每个词都说得不错，很真实地描述了我们的形象，可是，伤自尊啊。”

“吱吱吱，哈哈，‘贼眉鼠眼’，就是这个样子吧？”一只小老鼠冲着另一只小老鼠扮着鬼脸。

“嘻嘻嘻嘻……”两只小老鼠竟然又嬉闹起来。

“妈妈，这里是我们的家吗？我们为什么生活在这里呢？”一只小老鼠问。

大老鼠定了定神，陷入一种对于往事的回忆之中。

小老鼠历险记

（儿童文学 中篇小说）

（四）

老鼠妇人用手压了一下胸膛，稍稍镇定了一下情绪，沉默了一会，长长地叹了口气：“唉……其实，我们的老家并不在这里。原来的时候，应该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了，我，还有你们的爸爸、爷爷、奶奶们生活在遥远的乡下。老鼠妇人沉思片刻，好象陷入了对于美好往事的回忆之中。它说，“城里有什么好的呢？本来，我们也不是在这个家里的。有一个晚上，我和你们的爸爸被人追赶着，真是好险。”老鼠妇人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那条受伤的腿，接着说：“几个大人，高高地举着可怕的工具，还有一个孩子，他们跑得飞快，眼看着那些木棍、铁锨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我的魂都要飞到天外去了，跟在你爸爸身后没命地跑。我们顺着墙角跑，绕着树概跑，转着圈跳跃着跑。总之，为了能避开那群追赶的人，我与你们的爸爸使出的各种招数。最后，我们被追到了这间地下室的门口。你爸爸身强力壮脚步快一点，我因为有你们的原因，又与这伙人周旋了这么长时间，身子已经有此乏了。兴亏你的爸爸发现了这个藏身之处。可是，当我从那小孩子的脚下跨上台阶的时候，还是被他狠狠地砸了一下，我的腿受伤了。“

“本来，我并没想在这里呆太长的时间，只想躲一躲，定一定神，稍稍休息一下，然后再找一个更好的安身之处。毕竟我和你们的爸爸刚刚来到城里，既无远亲，也无亲邻。遇到什么事也没个商量的鼠。可是，听说，这个院子里前段时间很不安宁，前几天有好几家的电动车被盗了。于是，就是那几天，这个地下室的主人，给我们的房子……”说到这里，大老鼠把手捂在嘴上笑了，“这是我们的临时住房吧。给这个地下室装上了这道防盗门。从那天以后，我和你们的爸爸被这道门严严实实地关在了这里，夜深人静的时候，再也不能外出半步了。防盗门连一条门缝都没有，蚂蚁进来也休想进来。本来，我和你们的爸爸还天真地以为，可以象在老家一样，在地上钻一个洞——这是我们的看家本领啊。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来去自由了。可是，这地面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和农村的地面大不相同，钻洞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你们瞧瞧的我门牙……”大老鼠呲开牙，让几个小老鼠看它的牙齿，还好，已经看不出被磨损的痕迹了。

“城里的地面真是太硬了。”

“那我们要永远被困在这里了吗？”一只小老鼠瞪圆了眼睛，有些无助地问。

“这正是我每天要思考的问题。”说到这里，老鼠妇人把头抬起来，向着屋顶墙角的那个洞飘了一眼。“看，上面那个洞就是你们的爸爸打出来的。它真是一个有远见的鼠啊。我现在很后悔没有听你们爸爸的话，跟它一块从那里逃出去。我的意思是，先休息一下，养一下伤。那次跟那几个人周旋，耗费了我太多的体力，又受到了那么大的惊吓，还有伤，又有你们在肚子里。我是多么怀念以前那种说走就走的浪漫岁月啊……”

（五）乡下生活

小老鼠贝贝扬起脸，听着妈妈喋喋不休的唠叨，看着它嘴角溢出的唾沫，情不自禁地抬起小爪子，把老鼠妇人嘴角的白沫抿了一把，然后背过去，把爪子在屁股上蹭了两下。

老鼠妇人毛茸茸的脸上掠过一丝幸福的微笑，它看了一眼正在玩煤块的乖乖，一爪抚摸着洋洋的头，一爪握了握贝贝的小爪，“孩子，你的手咋这么凉啊？”

“没事没事，快讲快讲。你和爸爸是怎样在乡下过着说走就走的快乐生活的？”

大老鼠咽了一口唾沫，又陷入了对于过去美好生活的回味之中……

“是的，那时候，我和你们的爸爸生活在乡下。那里没有高楼大厦，没有宽敞的马路，没有繁华的街道——这是后来，我和你们的爸爸来城里的路上才看到的城里的样子。当时，你们的爸爸惊得张大了嘴巴，啊，多么可怕啊，我真的担心它的下巴会一下子脱落下来……”

“先说乡下，先说乡下，乡下才好玩。”小老鼠催促道。可是，小老鼠说着话，身子一动，脚下踩着的一根小木棒一打滚，一脚踩空，轱辘一下子滚到地上去了。引得大小老鼠哈哈地笑起来。

小老鼠急忙爬起来，顾不得拍打一下身上，又爬到大老鼠身边，催促起来。

老鼠妇人用爪子梳理了一下头顶上的灰色的毛发，扭动了一下脖子，继续说道：

“乡下的风光多美啊！野外的空气是新鲜的，天是蓝蓝的，蓝蓝的天空中时常飘着几朵淡淡的白云。

我和你爸去的最多的地方，是那效外的小水湾岸边。我们从岸上老农的地里摘毛豆吃，挖地瓜吃。我们在禾苗间捉迷藏，练习跳跃，唱着歌曲，叼着玉米叶子在田埂上追逐打闹。

我们肩并肩地躺在岸边斜坡的草丛里，枕着胳膊看天空。看白云，看流星，看着月亮由尖尖的月牙变成满满的大玉盘子。我们看着小树由春天的嫩芽，到绿叶茂密，看着一片片泛黄的叶子被风吹着飘落到地上。我们看着微风轻轻摇动着树枝，看着树叶躺在微风里翻滚着飘落在草丛里。

夏天里，我会和你们的爸爸下到水里游泳。捉一些小鱼小虾美美地吃一顿。有时候就只是在水里游啊游啊，游着玩。你爸爸的水性真的很好。有一次，因为在水里时间太长了，我有些身力不支，你爸爸竟然从离岸很远的地方把我驮回岸边，又把我背上了岸。从那次，我再不对你爸爸大嚷大吵了，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更加高大起来了。“

说到这里，老鼠妇人伸出一只爪子，挑了一下大拇指，脸上露出敬佩崇拜的神情。

“就是说我们的老家是在农村了？那我们是怎么成为城里鼠的呢？”一只小老鼠歪着小脑袋仰着小脸瞪着圆溜溜的小眼睛，天真地问？

“这还要从一个意外的故事说起……”

老鼠妇人轻轻推了一下眼镜，又一次陷入对于往事的回忆之中。

“那时候，我与你们的爸爸还刚刚认识不久。我们是在一次偷一家农民粮仓里的粮食时认识的。你们的爸爸身材高大，体格健硕，膀大腰圆，力大无比。我第一次见到它，就被它给迷住了。嘻嘻……”老妇夫人瘦削的长脸上，又一次露出幸福的神色来。

（六）进城

老鼠妇人冲着几个兴致勃勃、听得入了迷的小老鼠伸了个懒腰，举起胳膊，打了个哈欠，继续说道：“那次，一个深夜，我饥肠辘辘地有些饿了。便起身，去一家种田人的粮仓里偷吃玉米粒。新鲜的玉米粒被白天的太阳光晒过，带着阳光的暖暖的味道，嚼在嘴里真是越嚼越香啊。那种香味可真是诱人……”老鼠妇人讲到这里，眯起眼睛，嘴巴动了两下，象是要嚼点东西的样子，陷入一种美滋滋的回味之中。

“妈妈，玉米粒要比玉米穰子好吃吗？”一只小老鼠问道。

“那是当然的。你别插话了，还是听妈妈继续讲她和爸爸的故事吧。”另一只小老鼠有些急迫地说。

“好的好的。”大老鼠睁圆了眼睛，笑眯眯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几只小老鼠，便又津津有味地讲起她的故事来。

“我正在享受着美味的时候，突然发现身边来了一位体格健硕的男老鼠。我们家族的眼神儿都不大好，可是，黑暗中，我还是清清楚楚地看到了一位英俊的少年大老鼠就站在我身边。‘嗨，美鼠！’你爸爸竟然主动跟我打起招呼来。那时，我还是第一次和一只异性老鼠这么离距离地并排站着，并且，还是在餐桌上。我有些害羞，可是，我已经被它那帅气的气质折服了——长长的胡须，尖尖的嘴巴，最吸引人的，是它那对整齐的白牙齿，和两个圆溜溜的大眼睛。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虽然是第一次，可是，我们还是在那个粮仓里，边吃边聊了起来。相互知道了各自家里的一些事情。我跟你们的爸爸还有共同的爱好呢。我们都喜欢一块去效外晒太阳，下水游泳。真是志同道合啊。从那以后，我们一块钻地洞，一块去效外散步，偷东西，再也没有分开过。

有一次，我们正趴在玉米穰子堆上说着悄悄话，我已经完全沉醉了，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老农走过来了。他的手里拿着一把干农活的铁家伙。还是你们的爸爸眼疾手快，拉着我就钻进了旁边的一只装满玉米穰子的大口袋里。我们躲在里面，听着老农在外面叮叮咣咣地做着什么，也不敢轻易地出来。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俩就使劲扒拉开玉米穰子，干脆钻到了袋子的中间去了。本想着，用这样的隐身之法，不被老农发现，就可以安全了。

可是，过了一会，我感觉整个袋子被提起来，又猛地在地上蹾了几下。然后，就被死死地卡在了中间，一动也不能动了。大约过了一夜的时间吧。我们便被，运到城里来了。

到城里后，环境是非常非常恶劣的。简直超出了我的想象。我们遇到的最大困难就是，交通不便。只能走地面以上，不能走地下，再就是缺少食源，难以找到可口的食物。城里到处是硬化的地面，这就限制了我们天性的本领。生活可以说进入了非常艰难的时期。

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们为什么被关在这里，还有，我为什么受伤，刚才你们都已经知道了。下一步我们要做的，就是要沿着这条长杆，从那个天窗里离开这个地方，开始我们的新生活。”

“嘘……”突然，老鼠妇人把爪子放在尖尖的嘴唇上，示意大家不要出声音。外面有动静，好象有什么危险的事情要发生了。

（八）

隔着编织袋，小老鼠隐隐地看到面前有一股亮光。紧接着，有一丝丝热流从编织袋的缝隙里透了进来，身上顿时感觉有了一丝丝暖意。

小老鼠想看一下编织袋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轻抬脚，高举步，一步一步往编织袋的口部挪去。正在这时，口袋被一只手扯住，另一只大手一下子伸到袋子里，抓了满满一大把棒穰子，差一点没把小老鼠攥进手里。小老鼠一激灵，一个雀跃，翻了个跟头，从编织袋里滚了出来。

屋子里，一位中年人正蹲在地板上生火炉。火舌从炉子里喷出来，照得整个屋子通亮。中年人正从袋子里往外取引火材料。小老鼠从袋子里滚出来，一下子跌落到中年人的鞋子上。中年人正集中精力引火炉，想着什么心事。眼睛的余光猛然瞥见，一个黑乎乎的小东西落在鞋子上，吓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小东西被甩在地上，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小老鼠。中年人似乎一下子不知所措了。站着足足愣了三秒钟。接着，一蹲身，从地上操起一把苕帚来，猛地向小老鼠身上抽去。

小老鼠见自己滚落在中年人的鞋子上，一下子吓得魂飞魄散。接着自己又被甩下来，它来不及尖叫，说时迟那时快，眼着着头顶上的苕帚就要落在身上，它猛地一跃，窜到了火炉下面去了。

可是，火炉已经很热，小老鼠刚到炉子下面，就感觉自己浑身的毛就要燃着了。它两只后脚一发力，蹭地一下窜到了炉子后面。然后，紧张地左右观察了一下地形，把下一个逃跑的目标放在了墙角的一堆杂物上。它连窜带蹦，三两步就钻到了墙角处的杂物堆里面去了。

中年男子还没有反应过来，小老鼠就不见了踪影。他拿起一根铁勾子，伸到火炉下面，来来回回地趟了几次。然后又趴在地上，把脸贴在地面上往火炉下面看。可是，什么也没看到。

中年人不死心，一边继续往火炉里加材，加煤，一边仍在搜索小老鼠的线索。翻翻这里，搬搬那里。结果，什么也没找到。

小老鼠在杂物里吓得不行了。它明白，自己虽然凶多吉少，但一定要为了自己的生命随时做好奋力一搏的准备。

它躲在杂物堆里，虽然害怕，但它尽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因害怕而打颤，不让自己的腿打哆嗦，不让自己制造出哪怕一点点声响来。

屋子里很安静，隔着杂物，它好像能听到火炉里的火“呼呼呼”地燃起的声音。屋子里比地下室暖和多了。

中年人还在挪动东西，还在四处搜寻，还在寻找着小老鼠的踪迹。可是，忙活了好一阵子，最终还是没有发现小老鼠的蛛丝马迹。小老鼠真是太小了，很小很小的间隙就可以成为它的容身之地。只要它沉住气，只要它不弄出动静，只要它不因害怕而四处躲藏，只要它不主动地暴露自己的身份，它暂时还是安全的。

火炉里的煤燃烧起来，房间里比刚才更暖和了一些。小老鼠明显感觉到，有一股暖流正从不远处透过来，透过来。透过皮毛，渗入肌肤。整个身体慢慢变得温暖起来。

中年人扔下铁勾子，从屋子里走了出去。

【365无戒极限写作训练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