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七九 水乳交融
1.
素碧定了定神，从小到大，这是第一次左右为难。说心里话，她暂时并不想打这个电话。但听见三婶这么说也有她的道理。三婶是多么充满爱的女人呢，听她的话，一定没有错。细细思来，母亲也是爱她的，也一定是爱晨晨的。
只是这种爱，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带着一种不成功则成仁的悲壮。就像《红楼梦》里，当听说柳湘莲不再娶她的时候，直接拿着即将归还的锋利刃剑，立马抹了脖子的尤三姐。
这口气倒是争了，但却落得一个香消玉殒的下下场，真是得不偿失。与其这样，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一个女人不懂得示弱，就永远不会有幸福。其实示弱并不是地位卑下的表现，反而是一种逶迤的智慧。
只可惜从古到今，多少愚昧的女人，活了大半辈子都不明白这个道理。素碧心想，原来愚昧与智慧之间只隔着这么浅浅的一层纱，需要有爱有阅历的人来点破，才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母女昨天还在扯皮拉筋，今天就要为了孩子而再一次的面对面了。不为别的，只为了晨晨的满月酒上，让自己有个面子，也给母亲一个面子。其实说白了，是在亲戚朋友之间是给林家和庄家一个面子。
生孩子是夫妻两边家庭中最大的事。听着外面客厅里那一群乡下女人闹哄哄的声音，素碧便不是那么地反感抵触了，反而有一点莫名其妙的幸福。原来这热闹并不是简单的吵闹，热闹里面有农村婆娘们对生活的蓬勃而强悍无比的热情。无论生活有多少意想不到的艰难险阻，她们始终顽强而热烈地憧憬着美好的未来。
2.
这社会真是奇妙，农村人还保留了对生活的良好祝愿，可是城市人却退化得愈发冷漠了。大山深处的庄稼正如火如荼地茁壮成长，可是大城市里的大人孩子如果没有了粮食，却只知道上超市去买米买油。
他们全然地没有了地气，思维便与大地失去了连接，就像大树断了根，所以便不通天理地理和人情。特别是像母亲这种强词夺理的人，越发地显得相形见绌，狼狈不堪。
素碧并不想做这种不清不白的女人。想明白这个道理之后，感觉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为了儿子为了自己像母亲低头，好像也没什么困难了。她发现她的脸皮一下子就厚了，她的思路来了一个180度的大转弯。不就是打个电话吗？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低头认罪吗？我认罪就是了。三婶真是功不可没。
她拨通了娘家的电话。果不其然，家里的电话是母亲过去接的，父亲是一尊阿弥陀佛，对这些婆婆妈妈鸡毛蒜皮的小事不屑一顾。
＂妈.....＂素碧听见电话那边传来母亲熟悉的的声音，却怯生生地开了口。母亲看似有底气的声音里面却包含着一种不易察觉的受伤。
＂嗯＂母亲的声音明摆着带着一种敷衍，那是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若冰霜。但她却不挂电话，只是静静地继续听素碧讲。主要是看素碧的态度是否合她的心意。
＂是这样的，上次都是我和杰生不懂事才惹您生气了，我错了……＂素碧一口气说出上面这番话，认罪态度基本较好，口齿还比较流利，她顿了一顿继续说。
＂您看，晨晨马上就一个多月了，杰生家的亲戚们都来到我家来祝贺了，她们远道而来，正住着我家呢！您看到时候能不能过来一下，吃满月酒啊?＂
3.
只听见电话里面随即传来一阵带着哀怨地大喊，又仿佛是窦娥在申冤：＂素素啊！不是当妈的说你，你们真是太任性了，拿那些个话来刺激我……＂
＂对于你，我真是生得太亲了啊！由得你们这样欺负我啊！＂母亲拿着话筒一阵哭天喊地抹脸，满腹的心酸泪啊！这些天她一直咬紧牙关死不松口，为的就是今天扬眉吐气一把！
＂是的，妈妈，希望你能原谅我⋯⋯＂素碧此刻心平气和，只要母亲这老人家心里高兴，让她做什么，除了杀人放火，她都愿意。
＂当妈的不想计较你啊！都是我这么多年把你给惯坏了啊！嗬嗬嗬⋯⋯＂随即素碧听见电话听筒里面一阵哗啦啦的响声，原来母亲激动万分，竟然把摆在床头柜旁边父亲的一沓书给碰掉了。
母亲顾不得整理那散落一地的书籍，继续拿着听筒，慷慨激昂地喊：＂你说什么？杰生他们家的亲戚都来了？来了几个人，都是些什么人呢？＂
这老太婆怎么突然对远道而来的客人感起了兴趣来了呢？一时间，素碧有些啼笑皆非。原来以为认个错是一件多么难堪的事情，现在看来竟然完全转移了母亲的注意力。她是一个多么好面子的女人呢！以素碧对她母亲的了解，母亲肯定不能让自己和女儿在他们庄家面前抬不起头来。
哼！城里的老太太，如果被乡下的那些婆娘们取笑，那不是笑掉了大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万一大姑在她们面前说起自己和亲生女儿吵架，那可不是笑话吗？好强的母亲岂会轻易认输呢？她可丢不起这个人。那后果实在是太严重了！既然女婿家的婆家人都上门来了，母亲当然不会等闲视之的。
母亲的脑袋飞快地转了一下，＂哎哟！素素啊，她们一共来了四个人吗？都是杰生的姑姑吧？哦哦，我们这里的人叫娘娘。原来她们这么喜欢晨晨呀！那我得马上过来见个面啊……＂母亲转过身来，对着父亲急匆匆说：“喂！老头子耳！快点，我要去一下素素家！他们老家来人了……＂
父亲在一旁冷眼旁观，看了半天也明白了个大概。＂你慌什么呀？慢点过去就是了。他们家的亲戚一时半会儿是不会走的。你怎么还是和年轻人一样？听风就是雨呀……去去去，快去吧！＂唉！城里人就是这样矛盾。翻脸翻得快，转弯也转得快。
素碧还没有反应过来，母亲已经挂断了电话，看来母女俩已经冰释前嫌了。一切都是这样皆大欢喜，太好了！杰生坐在书房里面热火朝天地写着请柬，书桌上是祖国山河一片红，不管经济上如何拮据，这面子工程必须要做，而且要做得三模四光亮堂堂的才行！
4.
大姑抱着晨晨笑吟吟地对他说：＂大哥啊！你怎么写这么多呀？有那么多客人吗？＂
＂当然，我的人缘好得很！要不以后转业到了地方，没有几个狐朋狗友在这社会上还怎么混啊？＂杰生踌躇满志地答道，一副好大喜功的模样。他认认真真地一笔一划地写着，并对照着客人的清单一一核对，生怕错过了未来的哪位达官贵人。他一会儿正经，一会儿眉开眼笑。兄妹两个乐开了花。
不一会儿，母亲就麻利地过来了。一进门和素碧的目光一对视，就相逢一笑泯了恩仇。素碧的心里是百感交集，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她一会儿就消气了。
杰生的大姑妈立刻迎了上去。＂亲家母，您一路辛苦了……＂母亲连忙地满脸堆笑地说，＂没事啦！我是坐的士来的，坐公交实在是太耽误时间啦！的士快着呢，一阵风就到了。＂
＂哎呀，您的动作真是麻利啊⋯⋯＂大姑妈是县里的公务员，说起话来有条不紊滴水不漏。＂没有，素碧也没早点跟我说你们到了！哎，这几天都在瞎忙，要不我带你们到商城里的批发大世界去转转?＂母亲爽朗地邀请姑妈们一起去逛街。
＂好啊，我们已经来了几天了，也想到大城市去转转，只不过他们都很忙，没工夫招待我们，您来了正好！＂真正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迷路的人遇到了向导。一番寒暄过后，几个姑姑们随着母亲鱼贯而出地上街扫荡去了！娘家婆家的女人就这样空前团结地水乳交融在了一起。
矛盾就这样于无形中化解，素碧由衷地感慨知错认错的力量是如此强大。这一页就这样翻过去了。
无戒365极限挑战营作品。
周琦橞，美国注册财务策划师RFP,湖北省首届保险理财规划大赛冠军。现为日记星球合伙人，清华大学广西总裁班学员。喜欢写作旅行美食和音乐，一手风花雪月一手柴米油盐，喜欢活色生香的生活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