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请看上文“逛一逛乾隆年间广东的别样青楼——花船,看妓女们画风清奇!”)
且说挑剔的沈复被朋友带到了“扬帮”,相对排列的只有十多条花艇,老鸨人称“邵寡妇”。此间众妓可谓美丽非凡,“云鬟雾鬓,脂粉薄施,阔袖长裙,语音了了”。沈复自是满意,挑选了一个雏年少女名曰“喜儿”,足极尖细,长得有些像沈复的娘子“芸娘”,朋友秀峰招了一妓名唤“翠姑”,于是众人开怀畅饮,风流不已。天黑时分,沈复怕把持不住便想要回自己的住所,不过回不去了,原来古时这沿海城市日落时就闭城了!
一到夜晚。各处就变得奢靡淫逸起来,小船里有抽鸦片的,有怀拥着妓女调笑的,侍女们更是贴心的送来了被褥。嘈杂混乱沈复又是不喜,暗问喜儿有没有卧房可休息,喜儿便带沈复坐一艘小艇去了邵寡妇船顶的小楼。侍女举着蜡烛相引,从船舱后登上梯子进入一个很小的房间,有一个长睡榻,小茶几桌案也都齐备。掀开帘子走进去,床靠在墙边,墙上的方形窗户都用玻璃镶嵌,没有点蜡烛整个房间却光亮明丽,原来是对面花船的灯光。在灯光的映射下,可见房间的帐幔被褥、梳妆镜奁都很华美。
喜儿又带着沈复弯弯绕绕去了船上方的天台,天台三面都有小栏杆,一眼望去,头顶是一轮大圆月,深邃的天空下是广阔无际的大海,周围是大大小小的酒船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小艇穿梭往来其间,灯光绚丽像是繁星点缀在大海里。“纵横如乱叶浮水者,酒船也。闪烁如繁星列天者,酒船之灯也;更有小艇梳织往来,笙歌弦索之声,杂以长潮之沸,令人情为之移。”月夜海潮,荧荧灯火,人声鼎沸,熙熙攘攘,若所爱之人在身旁,那良辰美景当如是,沈复与酷似妻子芸娘的喜儿在浮沉的海浪中自是缠绵一夜。
后来的小半个月,朋友秀峰倒是新欢不断,有时竟一人招两妓,不过沈复从来只招喜儿一人。原来这喜儿也是命苦,喜儿本来是河南人,父亲早亡母亲改嫁,被叔叔给卖到了广东。翠姑更是诉苦身为妓女迎新送旧的悲惨遭遇:“心不欢必强笑,酒不胜必强饮,身不快必强陪,喉不爽必强歌;更有乖张其性者,稍不合意,即掷酒翻案,大声辱骂,假母不查,反言接待不周;又有恶客彻夜蹂躏,不堪其扰。喜儿年轻初到,母犹惜之。”沈复自是对喜儿百般体贴,一人前往,有时在天台小酌一杯,有时在房间里畅快聊天,也不让她唱歌,也不逼她喝酒,温存体恤。其他的妓女见了,都是羡慕不已,沈复在整个扬帮都出了名。
沈复四月在广东花费百金,有佳人相陪,见识了与内陆地方完全不同的风土人情,得尝了“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鲜果,不过还是得感叹一句:有钱才能任性。这是什么概念呢?此处“百金”并不指金子,而是银两。通常情况:一两黄金约可兑换10两银子,一两银子又可换为一吊钱、一贯钱,即一千文铜钱。根据林满红先生的乾隆朝至清末银钱比价表,1787年一两白银大约能兑换一千零二十枚铜钱。
沈复与喜儿“一夕之欢,番银四圆”,这番银是何物呢?原来由于各地白银成色不一,交易时要按照官府的标准进行折算,而各地的折算标准“平”并不 一致,再加上地方官员征收赋税时以“火耗”为由勒索百姓,所以到乾隆后期及嘉庆年间外国银币(福建、广东、江苏一带称之为番银、番钱或番饼)以其规格统一、重量固定的优势开始被国人广泛接受。一枚番银大概相当于七百文铜钱的价值。阿雯不由得想起了同福客栈里的伙计(虽然我知道我的老白、秀才和大嘴是不会去烟花巷柳的),掌柜的给他们每月二钱银子,大约是0.2两即200文。额,伙计们大约存一个季度的工资可以共度一晚春宵,而沈复这一个月的开销他们挣一辈子也存不够啊。。。
不对比不知道,原来沈复竟是个大大的富二代,不过他晚年却是穷愁潦倒得要靠亲戚接济度日,凄凄惨惨戚戚,这又是后话了!可能这也是一种报应吧,因为沈复是个浪荡公子,来广东游历一圈始终要走的,而老鸨又纠缠着沈复要五百两银子买了喜儿作妾,沈复又不愿带走喜儿于是离开了,喜儿知道消息后差点寻了短见。都说年轻时不要遇到太惊艳的人当如是,喜儿遇见了这样对她温柔体贴的风流才子沈复,未来的一生却是要在苦难蹂躏中度过了。
沈复“半年一觉扬帮梦,赢得花船薄幸名”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