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囚住了四只臭虫。
它们不是一起落网的, 有个先后次序:周一两只,周二一只,周三一只。抓获它们的现场也不一样: 两只在桌子上, 一只在地板上,还有一只在我的被子上(实在是放肆!)。
我把它们 囚禁在一个装过药丸的 纸盒子里,封好口,丢到墙角随它们自生自灭去吧。
为什么不踩死它们?
这 你就不懂了吧? 你以为踩死它们就一了百了了?任何伤害都会有代价的。这臭虫啊,你不惹它, 它是不会 随便放臭气的, 毕竟它的毒液也是来之不易的,它们掂量着呢。
但是, 如果你想踩死它们, 它们 能让你好过吗? 随着 被你踩扁的身体的毁灭, 它们所有的毒液 就会一起释放出来, 伤不着你的皮肤(臭虫的毒液对皮肤有腐蚀作用),也要弄臭你的脚,甚至弄臭你全身、你整个屋子。
“要死 也拉个垫背的, 要死也让你臭一回,来吧, 来踩死我, 只要你不嫌臭!” 臭虫们似乎有一种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
因厌恶而踩死 臭虫的人, 非憨即傻, 我才不做这不明智的人呢!
我的办法是——请君入瓮!等它在空中“呜——呜——” 地盘旋够了, 撞到墙上、 电灯上或者窗玻璃上 “啪”的一声掉下来 以后, 我瞅准了它的位置,赶紧找到一个药盒子,打开口,再找一枝木棒,小心翼翼靠近。
迟钝如臭虫者, 常常是 一动不动, 或者悠悠爬行,不紧不慢,不慌不忙,恰好给我囚禁它提供了 绝佳时机。 盒子口对准虫头, “乖乖,来来来!” 我摇晃着纸盒, 引诱其入瓮。 瞧着眼前晃动的“巨口深洞”,它似乎有所警觉,小脑袋上 两条触须微微摇摆, 似乎在试探, 终于识破了 我的诡计, 那六枝细腿紧抓桌面或床单死死不松开。
“哟,还怪有劲儿!”我有点小瞧了它了。
“你有劲儿, 我比你更有劲儿!敬酒不吃吃罚酒,好,看我把你推进去!”
感觉我要动粗,它便掉头转向,意欲逃往别处。我急忙拦截,依然像之前那样把盒子口对准它。这回,另一只手里的小木棍也上场了:“盒子木棍同时夹击,你不进去还行?”
哈,进去了吧?“呼啦”一声,大功告成。急忙封了口,我脸上露出一点得意的神色。
同样的方法,四只臭虫先后无任何悬念地成了我的俘虏。
每次那盒子监狱里增添新成员的时候,也就是我打开盒子口往里收容新犯的那会儿,我总是会看到先前的臭虫一动不动,像是死去一般。但我晃一晃盒子,或者把新虫赶进去以后,它们又动起来了,有时还会看到两只臭虫抱在一起,迟钝僵硬,我颠一颠,摇一摇,又都分开来,挥舞起腿和触须来了。
原来,在养精蓄锐呢,在互相安慰呢。好家伙!
本想着它们在那方寸之地里,两三天就会憋饿而死,可是我太低估它们的耐力了。
我在 桌前读书写字, 或者躺在床上忆往思来的时候,隔一会就听到“哗啦”一声,突然的响声, 有时会 吓我小小一跳。 半夜里也会听到这声音, 看来它们 在里面憋急了。 但是又憋不死,饿不死,咋这么强大呢?
今天中午,我心生好奇:不如打开盒子瞧瞧这哥儿四个咋样了?
一边想着,一边就去拿盒子了,先摇晃一下,以免哪只趴在盒口,一打开盒盖给它逃出来了。“哗啦哗啦”,感觉盒底传出一股声浪,应该可以了。小心翼翼的,盒子打开了。
真是令我失望!这四个家伙居然完好如初!有的绞缠在一起,有的静静在角落趴着,一点也看不出因饥饿而出现的疲惫,因囚困而导致的焦躁。
“真顽强!”我不禁自言自语。
这生命力强大的家伙不禁让我肃然起敬起来了,同时也产生了进一步了解的想法。
我查了资料,知道它们属于昆虫中的蝽蟓一科,共五千多种,其中有害虫,也有益虫,但华北地区的多属于害虫,我宿舍里抓到的四只臭虫,学名叫茶翅蝽,严重危害果树,所以有“植物杀手”之称。
我说茶翅蝽啊,茶翅蝽,你们吃什么不好,干嘛危害我们的果树呢?你说你冬天钻进我们的房子取暖越冬,春暖之后再去糟蹋我们的果木,你也忒不地道了吧?难怪人们很讨厌你们呢!
我本来对你们的顽强还有几分欣赏之意,如今看来,让我欣赏你们,除非你们改邪归正!你们就在我为你们安排的囚牢里等待你们的春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