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儿童时期的自卑感和优越感是如何形成及影响成人之后的人格塑造》

儿童的可塑性与其生理器官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有两个因素会破坏这种可塑性。一个是夸大的、强化的、未得到消除的自卑感;另一个是不切实的目标,即不但想要安全、宁静与社会平衡,还想要具有影响环境的能力、并可以支配其同伴。

有一些成人,有意让儿童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还有一些成人将儿童看作玩具、电动洋娃娃,或是必须小心看护的贵重财产,甚至是无用的废物。

——阿德勒

《揭秘儿童时期的自卑感和优越感是如何形成及影响成人之后的人格塑造》

(一) 儿童早期的情形

现在,已有充足的理由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即具有先天缺陷的儿童较之正常健康儿童在对待生活及其伙伴上,有着截然不同的态度。人们可以得出这样一个基本法则:具有先天缺陷的儿童一出生就卷入了一场艰难的生存斗争之中,而其社会感往往难以得到发展。他们对和同伴之间的交往毫无兴趣,只是关注自己及给他人留下的印象。因器官缺陷带来的不仅仅是个体的自卑感,还有社会经济压力,这增加了他们的心理负担,可能造成他们对世界的敌对态度。从很早开始,这种决定性趋势就得到确定。这类儿童常在两岁时就会感觉到,他们在竞争中各方面都不如其他同伴,即使在普通的游戏和娱乐中,他们也总是缺乏信心。以往的心酸经历使他们感觉自己被人忽略了,但又期待被关注。我们必须记住,每个儿童都有自卑的一面,如果家庭没有为他提供一定量的社会感,他就很难独立生存。当看到婴儿的柔弱无助时,我们才能意识到,在每个人的生命之初都或多或少地伴随着自卑感。每个儿童早晚都会意识到,自己不能独自应付生活的挑战。这种自卑感是儿童奋斗的驱动力和起点,决定着儿童如何得到宁静与安全,也决定着他的生活目标及扫除障碍达成目标的道路。

儿童的可塑性与其生理器官有着密切的关系。但有两个因素会破坏这种可塑性。一个是夸大的、强化的、未得到消除的自卑感;另一个是不切实的目标,即不但想要安全、宁静与社会平衡,还想要具有影响环境的能力、并可以支配其同伴。很容易辨认出有这种目标的儿童,“问题儿童”就是这样的儿童,他们往往认为所有的经历都是失败,并且自己受到自然和他人的忽略与歧视。我们必须考虑所有因素,进而才能认同儿童的发展有着不可避免的错误,是曲折的和不充分的。每一个儿童都有走入歧途的危险;迟早会发现自己处于某种危险的境地,因为每个儿童都必须在成人陪护的环境中长大,这就必然造成他形成自己娇弱、渺小、无力独立生活的印象;不相信自己可以不出错误、干净利落地完成那些别人认为他能做的简单工作。教育上的许多失误都是因此而造成的。我们的要求超过了儿童的能力范围,使儿童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因而极其羞愧。甚至有一些成人,有意让儿童感到自己的渺小和无能为力。还有一些成人将儿童看作玩具、电动洋娃娃,或是必须小心看护的贵重财产,甚至是无用的废物。

父母和成人的这些态度常会使儿童产生这样两种感觉:必须讨成人的喜欢,或令人不快。由父母造成的自卑感可能由于社会文明中的某些特性而进一步强化,例如不严肃认真地看待儿童的习惯。儿童会产生这样的印象:他是个无名小卒,没有权力,是成人的点缀,没有发言权;必须谦恭有礼、安安静静,等等。

很多儿童在被人嘲笑的持续恐惧中长大。对儿童的嘲笑奚落近乎犯罪,将长久地影响儿童的心灵,并决定他成人后的习惯和行动。很容易辨别出儿时常遭人奚落的人,这类人无法摆脱对再次被嘲弄的恐惧。不严肃认真地看待儿童的另一个行为是习惯于对儿童说谎,结果儿童不但怀疑周围环境,而且开始怀疑生活的严肃和真实。

我们曾接待治疗过这样的儿童:他们在学校里不断地大笑,看上去似乎毫无理由,但追问其原因时,他们说学校不过是父母所开的一个玩笑,不必当真。

(二)自卑感的补偿:求得认同和优越感

弥补自卑感、缺失感和不安全感是决定个人存在的目标。引人关注,想要父母注意自己的倾向在生命之初就已显露出来。在此我们发现,伴随着自卑感的影响人们逐渐产生被认同的需求,其目的是实现生存目标,并获得优越感。

社会感的程度和质量有助于确立出人头地的目标。不管是儿童还是成人,只有将个体出人头地的个人目标与其社会感程度进行对比,我们才能对他做出判断。已定的目标及实现目标获得的优越感、自我评价的提升,可以使生活显得有价值。而正是这个目标使我们认识到感觉的重要价值,它联系和协调着我们的感情,激发想象力,引导创造力并决定着我们应当记住什么、需要忘掉什么。我们能够意识到感觉、感情、情绪和想象所具有的价值并不相同,尽管它们都没有绝对的量化指标。这类心理活动要素一旦受到已定目标的影响,我们的知觉将会自动地服务于实现这一目标。

我们会根据一个固定的点来确定我们的目标方向,这个点是人为创造出来的,实际上并不存在,只是一种假设。这一假设之所以必要,是因为我们精神生活的欠缺。与其他科学中使用的假设相似,比如用并不存在但却极为有用的子午线来划分地球。在所有有关心理假设的案例中,我们必须事先假定一个固定的点,哪怕进一步的观察结果会迫使我们推翻这一假设。做假设的目的只是在一片混乱的情况中确定自己的方向,以便能更有效地发现各种相对价值。这样做的优点是,根据假定下来的点,我们可以对所有感觉和情感进行分类。

因此,个体心理学形成了自己具有启发性的体系和方法:把人的行为理解为一种反映各目的之间关系的网络,该网络基于人这种生物体的基本遗传潜能,在努力实现已定目标的影响下形成。然而,研究表明,为一目标奋斗这一假定不只是正确的虚构,而且它与实际情况在许多根本点上都是一致的,不管这些事实存在于意识生活之中,还是存在于无意识生活之中。为一目标奋斗及心理活动的目的性不仅仅是一种哲学上的假定,而且也是一个基本事实。

当我们探究如何才能有效地阻止为权力而奋斗这一恶性发展目标(社会文明的最大弊端)时,才发现实现这一目标存在着重重困难,因为这种为权力而奋斗的目标在儿童很小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人们只能在其以后的生活中尝试改善或纠正这一倾向。然面与儿童一起生活并不能使我们拥有帮助儿童充分发展社会感的机会,也不能使他们消除为个人权力奋斗的目标。

进一步的困难还在于儿童并不公开表现出他们会为权力做出奋斗,而是将其隐藏在慈善、温柔的外表之下。他们在面纱之下小心翼翼地展开活动,希望能借此避免泄露自己的心思。为权力而做的努力如果发展到放纵不羁的程度,将会导致儿童心理发展的退化。追求安全与权力的驱动力一旦超过一定的限度,就可能使勇气变为蛮勇,使服从变为怯儒,使温柔变为支配世界的狡诈和不忠。所有的自然感情最终的表现都会伴随着虚伪的添油加醋,最终目的就是要征服周围的一切。教育通过有意识或无意识地满足儿童的安全感来影响儿童,同时也通过教授他生活技能、赋予他受过训练的理解力及使他具有与伙伴交往的能力而去改变他。所有这些措施,无论源自何处,都是帮助成长中的儿童摆脱不安全感和自卑感的手段。在此过程中,我们必须根据他表现出的性格特征来判断发生于儿童内心之中的事,因为这些性格特征是儿童心理活动的一面镜子。虽然儿童的自卑情绪对于了解他的心理状况至关重要,但绝非衡量其不安全感和自卑感的准则尺度,因为不安全感和自卑感主要取决于他对二者的态度。

我们不能期待儿童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对自己做出正确的评价,即使成人也做不到这一点!正因为如此,我们才感觉到困难重重。在一个极其错综复杂的环境中成长的儿童,他将不可避免地错误估计自己的自卑程度。而另一些儿童也许能更好地对其处境做出评估。但总的来说,儿童对其自卑感的理解会随着时间发生变化,直到最后固定下来并作为明确的自我评估表现出来,即表现在儿童所有行为之中的自我评估的“标准”。根据这个明确的自我评估“标准”或规范,儿童对摆脱自卑感所做的补偿都将指向某一个目标。



关于希望通过补偿来缓和令人痛苦的自卑感的心理,在有机界也存在着类似的现象。众所周知,当我们重要的身体器官受到损伤导致其生产能力降低到正常状态之下时,这个器官就会出现增生或功能增强的现象。因此,心脏在血流不畅时,似乎会通过从整个身体吸取新的能量,从面使心脏变得更大,直到比正常心脏更有力。同样,在自卑感或弱小无助感的强压下,心灵会竭尽全力地战胜“自卑情结”,成为自己的主人。

当自卑感被强化到一定程度,儿童就会担心自己无法补偿自己的软弱无能,于是在他力求补偿时,危险很可能会出现。他将不再只满足于恢复力量达到平衡状态,而是寻求一种过度补偿,一种超过平衡状态的标准。

对权力的过分追求,可能发展到病态的程度,这时,他们将不仅满足于普通的生活关系,各种行为都会变得夸张起来。他们能很好地适应其目标。在研究病态的权力驱动力时,我们发现,这些个体在寻求生活安全的过程中,会付出超过一般人的努力,表现得也更迫不及待、更缺乏耐心、更冲动,也更少去考虑他人。这些儿童的行动之所以引人注目,是因为他们为不切实际的出人头地的目标做出夸张的举动,对他人生活所采取的进攻,迫使他们必须保卫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会与整个世界对立。这并不一定就是最坏的情形。有的儿童在表现对于权力的追求时,并非故意要和社会直接发生冲突,他们的理想也看不出有什么不正常的特征。但通过仔细研究他们的活动和成就,我们就会发现,总的来说,这些儿童并没有为社会创造利益,因为他们只考虑自身的利益,并且总会使自己成为他人成长道路上的绊脚石。随着不断地成长,其他不好的特征也渐渐显现出来。

从整个人类关系角度来分析,这些特质将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反社会色彩。在这些特征中最突出的是骄傲、虚荣和不惜任何代价征服他人的渴望。后者可能通过地位的相对提高、轻视他人而得到满足。在后一情形中,重要的是拉开与伙伴的“距离”。他的态度不但会使环境不愉快,也会使身处其中的其他人不愉快,同时这种态度使他不断地接触生活的阴暗面,从而无法体会到生活中的乐趣。

一此儿童希望用夸大权力的驱动力来保证对环境的影响力,但这种驱动力很快促使他们抗拒日常生活中的工作和责任。将这种渴求权力的个体和理想的社会人作比较,就可以得出他的社会指数,也就是促使自己远离伙伴的程度。一个对人性判断敏锐的人,也会密切关注生理缺陷和不足的重要性,清楚地知道在心灵的发展过程中如果没有这些困苦,就不可能形成这样的性格。

在承认可能出现的困难在心灵固有的发展过程中的重要性这一基础上,我们就已经获得了关于人性的真正知识,只要我们彻底地发展自己的社会感,这些知识就绝不会变成害人的工具,反而可以用来帮助我们的同伴。对于那些有生理缺陷或有着不良性格的人所表现出的愤怒,我们不应持责备的态度,因为这不是他们的责任。事实上,我们应当承认他们有表达愤怒的权力!我们还应意识到,我们对他们的处境也负有一定的责任。受责怪的应是我们,因为我们缺乏足够的警惕来阻止这种社会悲剧的发生。如果我们坚持这一立场,最终我们将会改善这一状况。我们不应将这一类人看作是不值得尊敬、毫无价值的废物,而应把他们看作我们的同胞手足;我们应当为他们创造一种平等的氛围,让他们感觉自己与其他人没什么分别,相互平等。设想一下,一个一看就知道有生理缺陷的人就站在你面前,会使你多么的不愉快!这是衡量你需要多少教育的一个良好的尺度,以使你具有绝对公正的社会价值感,并与社会感的内涵保持一致。同时,我们还可以借此判断我们的文明在多大程度上是由这些个人的努力获得的。

不言而喻,那些具有先天器官缺陷的人从来到世间的那一刻开始就感到要承受更重的生存负担,因而,他们在涉及整个人生的问题上显得极为悲观。由于种种原因,自卑感日益严重的儿童也会有类似的感觉,虽然他们的器官缺陷并不是那么严重。也就是说,自卑感可能由于人为的原因而变得非常强烈,并可能产生具有先天残疾儿童那样的严重自卑感的结果。比如,在成长的关键时期,过于严格苛刻的教育就可能导致这样的不幸后果。在儿童生命早期留下的创伤,将永远不可能消失,所经历的冷淡无情将妨碍他们接近周边的人。他们认为自己身处于一个缺乏爱意、缺少感情的世界,而他们没有办法融人这个世界。

有这样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病人,他总是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他强烈的责任感及他所有行动的重要性,他和他妻子生活在一起,但两人的关系已经坏到了不能再坏的地步。他们审视生活中的每一事件并将这看作是征服对方的方法,甚至是头发的粗细。他们相互争吵、责怪和侮辱,最后导致相互疏远这一必然结果。丈夫仅存的一点点对同伴的社会感,至少是对他的妻子、朋友的社会感,已经消失在对优越感的渴求中。

我们从他的叙述中得出了这样一些事实:在17岁之前,他的身体发育不全,声音像是小男孩的声音,没有体毛,脸上也没有胡子,而且是学校里最矮小的学生之一。现在他36岁,从外表上看,看不出他缺乏男性特征,大自然似乎已经帮他弥补了之前的不足,完全脱离了17岁的稚嫩,展现出的是浓重的阳刚之气。但是整整8年时间,他的内心一直承受着痛苦,他无法预知大自然是否会对他的生理异常做出补偿。一直担心自己将永远停留在“儿童”状态,其内心会饱受折磨。

早在他的学生时代,我们就能看到他这种性格特征的表现。经常一副自高自傲的样子,仿佛他的所有行动都很重要。他的一举一动都想使自己成为公众关注的焦点。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形成了现在具有的那些性格。结婚以后,他一直想给妻子留下这样的印象:他很了不起、很重要。而妻子却总是向他证明:他自视过高,他的自我评价与实际不符。因此,他们的婚姻很难获得良好的发展,其实在他们订婚的时候就已经出现了破裂的迹象,所以最后终于在一场家庭暴动中结束。这时,他来找医生,因为婚姻的破裂使他本来就受过打击的自尊心更加伤痕累累。为了治愈,他必须听从医生的建议学习理解人性,他必须学会正确评价他所犯的错误,并认识到对自己的社会地位的错误评估,使他的人生受到歪曲,严重影响了整个生活。


(三)人生的曲线图与世界观

在说明这类病例时,证明童年经历与病人现实病症之间的关系是最简洁的方法。这可以用类似于数学公式的曲线图来表示。连接两点的线段就代表着这个方程式。许多病例中都可以成功地绘制出这种曲线图,反映出个体运动伴随的心理活动的曲线。这条曲线的方程式就是个体从人生之初就一直遵循的行为模式。或许一些读者会有这样的看法:这样过于简单的方法是对人生的低估和藐视,或是对人是其生活的主宰这一观点的否认,因而也就认为我们在否认人的自我意志和自我决断。就自我意志而言,这一谴责是对的。事实上我们确实认为这种行为模式是个决定性的因素,虽然他的最终形式可能会有某些微小的变化,但其本质内容、作用与意义从童年早期开始就会一直保持不变,虽然之后的成长环境可能会在某些情况下使其有所改变。在我们的观察中,必须找出儿童的早期经历,因为这些早期经历标示着儿童的发展方向,及其在未来对生活中的挑战所做出的必然反应。儿童应对挑战时将有可能调动在过去生活中形成的所有心理能量,幼儿早期所感受到的特殊压力将影响他对生活的态度,并以一种原始的方式决定着他的世界观及宇宙观。

人对待生活的态度从婴幼儿时期开始就会一直保持不变,虽然以后生活的表现方式与最初可能会有所不同。因此,把儿童放在一个有利的社会环境中是很重要的,那将避免他轻易形成错误观念。其中他的力量和抵抗力是一个重要因素。同时,他的社会地位及那些对他进行教育的人的性格特征也同样重要。虽然人生之初对生活的反应是自动性的、反射性的,但在之后的生活中,出于某一目的这些典型反应将有所改变。开始时,生理需要决定着他的喜怒哀乐;但到后来他却获得了躲避和战胜这些生理需要的能力。这一现象出现在自我意识形成的初期阶段,大致是他开始学会说“我”的时候。也正是在这一时期,儿童形成对自身与环境之间存在着固定关系的意识。这种关系并不是中性的,因为它总是迫使儿童根据其世界观及对于幸福和完美的理解来决定采取何种处事态度。

如果我们重述我们在论及人类精神生活的目的时已经作过的讨论,我们就会越来越清楚地认识到,行为模式是一个牢不可破的统一体,这是它的一个特别标志。将人看作具有一个统一的人格的个体,这一必要性在一些病例中变得日益重要,虽然表面上看来这些病人具有截然相反的精神趋向。有些孩子在学校的行为与在家里的完全相反,正如有一些成人表现出的性格特征正好与事实相反,使人们弄不清到底哪一个是他的真实性格。同样,两个人的运动与表情看起来可能完全一致,但根据其基本的行为模式进行分析,就会发现他们迥然各异。也就是说,当两个个体看似做着同一件事时,而实际上他们可能都做着独特而相异的两件事;而当两个人看似在做着两件不同的事时,实际上可能他们所做的却是同一件事!

由于事件背后可能存在着很多不同的意义,我们绝不能将心理活动的外在表现看作一个简单而孤立的现象,恰恰相反,我们必须结合它们的目标来做出估价。只有了解某个现象在人们生活中所具有的全部价值,才能明白它的本质含义。只有我们多次确认每一行为表现都是其行为模式在某一个方面上的重演,我们才有可能了解他的内心活动。

当我们最终了解到人类的所有行为都是为了达成某一目标,了解到这些行为自始至终都受到目标和条件的制约时,我们就能够明白在什么地方人们最可能犯错。这些错误之所以发生是因为我们每个人都是按照自己特定的生活模式,并以强化这一模式为目的来使用自己的心理能量的。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我们对任何事情都不加判断、识别,只是去接受、转换和吸收那些来自于我们意识及无意识的所有感知。只有科学能够发现这一进程并使它被人们理解;也只有科学才能改变它。在此,我们将用一个例子来总结我们对这一观点的阐释,并运用个体心理学的概念来分析、解释每一个现象。

一个少妇来找医生,抱怨说她对生活有着难以抑制的不满,她觉得这种不满来自于她终日为处理着各种各样的职责事务而奔波忙碌。从外表上,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性格急躁的人,因为她的双眼总是不停地转动着。她抱怨说,每当想要做一些简单的工作时,都会有一种巨大的不安围绕着她。从她的家人和朋友那里,我们了解到,她把一切都看得很重,而且她似乎要被繁重的负担压垮了。我们的总体印象是,她是一个将生活中的一切都看得很重的人,这是许多人所共有的特征。她的一个亲人为我们提供了一个线索,他说:“她总是在一些事情上小题大做,造成无谓的纷扰。"

来想象一下,这样的行为将在一群人中或将在婚姻关系中给人留下什么样的印象,这样我们就能对这种看重一切的倾向做出分析。我们会自然而然地感到,这种倾向好像是一种请求,请求环境不要再将别的工作强加在她身上了,因为她已经不能胜任这些最基本的工作。

对这个少妇的人格我们了解得还不够充分,还需要鼓励她详述一下她自己。在这种诊察中,我们必须旁敲侧击,体贴周到,不能有支配病人的企图,那样只会激发她的防备心理。只要让她树立信心并给她谈话的机会,我们就能逐步得出结论:她整个的一生都只关心、惦记着一个目标,即向某人很可能是她丈夫,证明她再也不能承受任何义务或责任了,她应该受到温柔的对待和加倍小心的呵护。经过进一步推断,我们可以发现这一定开始于过去的某一时段,那时曾有类似的情况发生。事实表明确实如此,多年以前,她曾有一段时间急切渴望温情。这样,我们就能更好地对她的行为进行分析了:之所以出现上述行为是她渴望体贴关心的愿望强化的结果。过去她对于温暖和关爱的渴望一直没能满足,因而她现在试图阻止同样的事情再度发生。

她进一步的叙述证实了我们的发现。她告诉我们,她有一个在很多方面都与她完全相反的朋友,这位朋友有着不幸的婚姻,并希望从中逃离出来。一次她去见这位朋友,见到她正拿着一本书站着,用一种厌烦的声调告诉丈夫,她实在没有心思做午饭。这惹恼了她的丈夫,他措辞严厉地批评妻子的人格。对于这件事,我们的病人是这样讲的:“当我碰到这样的事情时,我想我的遭遇一定会好很多。谁也不会用这样的方式来责怪我,因为我从早到晚都忙得不可开交。如果在我家,午饭没能按时准备好,谁也不会对我说什么,因为我总是很忙,总有那么多事要做,难道我现在要放弃这种方法吗?"

我们能明白她在想些什么。她用一种相对而言无关痛痒的方法为自己获得了一定的优势,这同时又使她免于受到责怪,因为她总在恳求得到温柔的对待既然这方法是成功的,那么要她放弃似乎显得不合情理,但她行为的深层含义不止这些。她对温情的渴求(这同时也是控制他人的一种企图)永远不会停止,面这必然会引发各种各样的矛盾。如果家里有什么东西找不到了,随之而来的必然是一连串的“无事生非”。接下来由于要做的事情太多,她必然会时常犯头疼病,夜里也睡不安稳,因为她必须使一切都井然有序。接到请柬对她来说是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既然一件最简单的事对她来说都是大事,那么到别人家做客就更为重要了,她要花数小时乃至数天才能准备好。我们可以预想到,她要么会因不能前往向对方致歉,要么会迟到。在这种人的生活中,社会感是有限的。

在婚姻生活中,存在着一些关系,它们因为这种对温情的渴求而显得特别的重要。这很容易想象得到,比如丈夫忙于公务不能在家、要去拜访他人,或必须出席所属协会的会议。如果在这些时候让妻子独自在家,妻子会不责怪丈夫不温存、欠体贴吗?我们可以这样说,事实也确实如此,婚姻关系是一个很好的将丈夫留在家里的理由。从某种程度上讲,这似乎是件令人愉快的事但实际上对于那些有职业的男人来说却是难以忍受的痛苦。这时,矛盾也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正如我们这个实例中一样。丈夫时常很晚才上床睡觉,以免打扰到他的妻子,可令他吃惊的是妻子总是还醒着,并报以充满责怪的眼神无须其他案例,因为我们不是在谈论女人的小伎俩,虽然许多男人都这样认为。我们仅仅是要表明,对关爱的渴求有时会以其他方式表现出来。

在这个病例中会出现下列情况:有时,丈夫需要在外面过夜,他的妻子就会告诉他,既然很少出人社交场合,那么他可以回来得晚一些。虽然是用打趣的语调说的,但其用意却是很认真的。从这个病人身上,我们还能进一步发现童年的经历对个体生活发生影响的一个颇有启发性的例子。我们无法否认,从这个少妇的角度看她的观点是完全正确的。如果一个人一生都在态度上表现出对获得温暖、尊敬、荣誉及温情的强烈渴求,那么,总是做出一副负荷过重、疲惫不堪的样子,这是达到这一目标的一个不错的办法。其他办法不能像这个方法一样在避免批评的同时又获得他人的温柔呵护,并且还可以避免受到其他一切影响这种平衡状态的事物的破坏。

回顾她的成长经历,我们就会发现在求学过程中她就表现出这种倾向了。每当她做不完家庭作业时,她就会变得异常兴奋,并以这种方法迫使老师非常温和地对待她。她还补充说,她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妹妹。她时常和弟弟发生摩擦,因为父母总是比较偏爱弟弟。更令她恼火的是,大家总是十分重视弟弟的学习,而她的成绩(开始她是个好学生)虽好,人们却毫不在意。最后,她再也不能忍受了,便整天抱怨不停,她想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好成绩没能得到大家公正的评价。

由此我们可以知道,这个小姑娘在力求平等,从童年早期就已经产生一种自卑感,并一直试图克服它。好成绩没能给她带来补偿,于是她变成了一个坏学生。她想通过自己的坏成绩来超过她弟弟!这不是什么高尚的品德,但她幼稚地认为这样做是合理的,因为通过这样做她父母的注意力会更多地放在她身上。她的一些小把戏一定是有意而为之的,因为她清楚地告诉我们,当时她想当一个坏学生!

然而,她父母一点也不为她的成绩差而感到苦恼。这时,一件有趣的事发生了!她突然在学习上有了显著的进步,因为现在她妹妹作为一个新角色登场了!妹妹的成绩也很差,但她母亲对此所表现出的担忧和对她弟弟的几乎完全一样,其特殊之处在于:我们的病人只是学习成绩不好,而她妹妹却是品行和成绩都不好。这样一来,她自然很容易引起母亲的注意了,因为品行差比起仅仅是成绩不好有着完全不同的社会效果。父母特别着急,自然投放了更多的心思在妹妹身上。

这场争取平等的战斗暂告失败,但失败并不意味着永久的和平。没人能忍受这样的境遇。之后,我们不断发现她性格的新趋向和新活动。我们现在就能更好地理解她的小题大做、紧张忙碌及表明自己不堪重负等做法的含义了。这些最初是做给她父母看的,意在迫使她父母能像对弟弟,妹妹一样在意她;同时,也是对父母偏爱弟弟妹妹而忽视自己的一种责备。那时所形成的基本态度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我们还可以再深人了解她更早的生活情况。她记得在她童年时代曾有一件印象特别深刻的事。当时她想用一块木头去打她那刚刚出生的弟弟,由于她母亲的谨慎,才没有造成很大的伤害。那时她3岁,但她已经发现她之所以受到父母的忽视仅仅因为她是个女孩。她清楚地记得,她曾无数次盼望自己变成一个男孩。弟弟的诞生不但将她赶出了温暖的安乐窝,还使她倍感侮辱,因为弟弟作为一个男孩,受到的待遇比她曾经得到的要好得多。她在力求弥补的过程中,偶然地发现了一个方法,就是总装出一副不堪重荷的样子来获得人们的关注。

现在我们来阐释一个梦,以表明这一行为模式已经深深植根于她的内心。这个少妇梦见自己在家中与丈夫聊天,但她丈夫看上去不像个男人,倒像个女人。这一细节是她处理自己的一切经验和关系的心理模式的象征。在这个梦中,她在她丈夫那里找到了平等,他不再是像她弟弟那样高高在上的男人,而已经像个女人了,他们之间没有地位上的不同。在梦中她实现了她从童年时期就一直希望实现的梦想。

用这样的方式,我们成功地将一个人心理活动中的两点连接了起来。我们了解了她的生活方式、生活曲线及行为模式,并从中得到了一些关于她的全面的认识,总结起来就是:在这个案例中所谈及的是一个用温和方法力求支配他人的人。

——阿德勒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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