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复琐记之三:接受

可能绝大部分的癌症患者在确诊之后,都会经历否认、痛苦、绝望的阶段,才能慢慢接受现实,即使患者本人就是医生,也未必能轻易面对。而我,在门诊当天做完检查便已经对最坏的结果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除了等待穿刺活检报告的时间有些茫然无措外,一旦病情明确,犹如大石落地,心中反而无比淡定,这不得不归功于我的家庭。

1983年,母亲35岁,我读小学五年级,弟弟三年级,5月底的一天中午放学回家,妈妈很平静地告诉我和弟弟,她患了直肠癌需要去医院做手术。现在想来,不知道多少父母会担心孩子年少不能接受他们身患重病的事实而强作欢颜,也不知道多少家属会担心病人承受不住而隐瞒病情,但在我们这个神奇的家庭,妈妈在确诊的当天就直面自己的疾病,父母也从未在任何一刻表现出“癌症是绝症、妈妈治不好了”这样的软弱,我和弟弟便在少年时代轻而易举地接受了癌症不可怕的启蒙教育。其实,喜欢看书的我相对早熟,那时候从书中看到癌症的凶险也曾一个人躲在被子里悄悄哭泣,可是妈妈在等待手术前从大坪医院回家,站在外婆家平房外面被一众街坊邻居围着问“你怕不怕时”,她斩钉截铁地回答“有啥好怕的”的话语还言犹在耳;爸爸带着我和弟弟去医院探望术后的妈妈,她能够下地行走后就帮着同室的病友打开水,一次提几个水瓶时的身影还历历在目……耳濡目染,瘦弱却坚强的妈妈便是我无畏癌症的最大理由啊。

从小到大,爸爸总是告诉我和弟弟:“不指望你们将来做多大的官,赚多少的钱,只需要老老实实做人”,所以我经常笑说自己没有远大理想,不会为了任何远期的利益委屈了现在的自己,唯有秉承父亲的教导,不说违心的话,不做违心的事,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在爸爸的影响下,珍视家庭和感情的我有勇气结束不快乐的第一次婚姻,也有勇气与患晚期肝癌的先生携手相伴4年多,只因为遵从自己内心的选择;打破铁饭碗辞去国企的稳定工作,并在之后的每个岗位上都表现出色,只因为爸爸鼓励我“踏实做事就不会被淘汰,即使失业了,回家吃住爸妈不会给你脸色看”;只身一人背包行走新疆西藏,冈仁波齐转山,墨脱徒步,无惧旅途中一切艰难困苦,只因为初三毕业那年爸爸买好船票把我和闺蜜两个小丫头送到朝天门码头,让我们离开大人庇护沿江顺流而下去武汉、南京和苏杭,早早学会了放飞自己……潜移默化,乐观而豁达的父亲便是我人生旅途的最佳导师啊。

门诊和住院检查的当天,步行均超过2万步还不觉疲倦,我笑说自己着实不像癌症病人


得知穿刺活检结果的那个周末,我没有懊恼,因为任何人都有可能拿到“恶性肿瘤”的诊断报告,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必然,疾病和死亡也从来不会因为你年轻或是衰老、善良或是邪恶、尊贵或是低贱、美丽或是丑陋而放弃光顾你,相反我庆幸自己一直保持着健康的生活方式,在山清水秀气候宜人的腾冲过了几年闲散日子,要不疾病可能会更早找上门。我也没有时间去后悔“为什么没能及早发现”,因为世间没有“如果”,时光不会倒流,相反我庆幸自己偶然摸到了肿块,及时赶回重庆就医,并在众多医学界朋友的帮助下尽早确诊,总算没有贻误病情太久。

有人说“明天和意外你永远不知道哪个会先来”,我知道自己能够把握的唯有现在,确诊之后如果就此陷入对癌症的恐慌中,提心吊胆哭哭啼啼地过完余生,即使能活到百岁这样的人生也会索然无味。疾病当前,我的选择是坦然接受、乐观面对、积极治疗,因为只有笑着爱着,这样的人生才值得期待。就像和顺古镇收水费的大姐得知我生病回渝治疗之后特意发来的信息中所说:“杨琳,加油。我在等你回来笑咪咪亲切的叫我张姐”,原来我一直都是这样笑着的呀,哪怕是在相交不深的和顺村民眼中,那么就这样继续笑对生活吧,爱笑的人运气都不会太差,不放弃的人生就会充满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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