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已经病假在家两周,流感、发烧、咳嗽,迁延不去,学校规定,症状消失48小时方可复课,急不得,好在有在线课。小病号对自己的病情也甚在意,每天裹着被子,老妈伺候着端水送饭,苦则苦矣,彼此不无乐在其中。
唯老妈,同时盼望着孩子早早康复恢复学业,担心着自己不要被传染一同倒下,十来天下来,亦不乏心情矛盾,与赖床贪玩小病号斗智斗勇,间或河东狮吼。最终落得蓬头垢面,精疲力竭。这日,终于发现自己连出门扔个垃圾,洗脸刷牙,换身像样衣服的力气也无了。只能以阿Q精神自嘲,怎么现在大街上连个要饭的也无了呢,多几个济公也好。方不显老妈衣衫褴褛,无需刻意妆扮。
今早小病号终于完全康复如初,心怀忐忑的复课去了。吃过万籁俱寂的早餐,不无如释重负的拿起书本,讲的是艺术的模仿、再现、创造,如此等等,懵懵懂懂的看罢两页,又想起乞丐话题。真的,如今的街头,一个也无。依稀记得看影视作品,西方社会有类似福利院、救济院的机构,即便是百万富翁也许也有穷困潦倒的一刻,蓬头垢面的去这种机构领数日粥汤,卧几日草榻,寻找东山再起的机会。另有失去劳动能力的、或耄耋、或幼童来这里或心安理得的维系风烛残年、或待来日自力更生的一天。中国是否也有类似收容机构。十几亿众生,街头一个此类人物也无,也是功夫。
其实很多时候,乞讨并非放弃尊严,每每和孩子提及一部小说里的小小主人公,生长于穷乡僻壤,走投无路的妈妈把孩子送给亲戚家抚养,却遭亲戚冷眼与不公平对待。小小孩童有身硬骨气,自己离开了亲戚家,一路以微薄的劳动作为交换,东家砍几日柴,西家烧几日灶,聊以维生。临行乞讨杯米碗面,背着越来越重的小口袋,辗转百里,跋涉归家,救济家人。最终凭着这份硬骨气,自学成才,被大学录取,走出大山,开创了自己的人生。
之所以和孩子每每提及,是缘于以此等小小年纪,独行于天地间的志气与吃苦耐劳的浩然正气,在当下的未来栋梁们身上还残存多少,身居家庭基本单位的家长,对此又有多大的本领,超越现实,力挽狂澜,恐怕皆是心余而力不足罢。
如今的社会,人们的苦多不在物质而在精神,物质的丰富,必然伴随精神的不足,而这富足,不远的未来,能在多大程度上被实现,与未来栋梁们从小培养出来的精神力量想必息息相关。言及此,身为父母,不禁惭愧汗颜。
言归正传,社会的发展,物质财富的积累,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以及中华民族至今仍以家庭、家族为基本社会单位,彼此支援照应,可能都是街头乞丐减少的缘故之一。唯如此绝对的消失,令人不能不心存疑惑。印象某年,创建文明、卫生城市,曾驱赶此类人群,心中尚存余悸,面子工程的淫威,在我族不可小觑。似那日拜访本区图书馆新址,俨然建成了国家图书馆风貌,高科技之风历历在目。唯图书依然屈指可数,一目了然,依小民的愚见,不如缩减规模,将有限的资金投入到无限书籍的购置中去,杜甫茅檐草舍,身后千古绝句,多少亭台楼阁内的大士恐怕也不无汗颜。
如果一度沦为乞丐,就成为社会的羞耻,那必然逼得乞丐另谋出路,因不见得个个有能力一时三刻急中生智、起死回生。如若来个逼上梁山,走上邪路,就得不偿失了。依我看,堂堂正正做乞丐,远远强过明火执仗做强盗,更不用说那些道貌岸然的暗流涌动。
联想到刚刚读到的内容,特定的艺术表现形式下,艺术家的动机,是以隐藏自我,最大限度的还原真实为目标的。比如,一幅油画,引发观赏者情不自禁的赞叹--多美的花,而非--多美的画,即是对艺术家最高的赞扬。如此种种,艺术才与自然同属一体,遵循着自然的规律,反映着自然的样貌,"自2+2=4始,上升至雷霆霹雳"--这其中也包括人类社会,从古至今,无数对物质存在、人类精神演化丰富多彩的真实描绘--无论是源自想象亦或现实,无不刻骨铭心、动人心弦,鼓舞着人类文明的代代传承。
正在听86版红楼的主题曲,这部剧之所以能成为经典,恐怕与创作者淡化了自我的影像,因而最大程度还原了原作韵味有着直接关系。而《红楼》所以成为千古经典,理由亦如是,想必剧作者必先有对经典的感同身受,才能有如此的继承发扬。
将自我降至最低至于了无痕迹,意味着将自身欲望、恐惧、喜、怒、哀、乐,得、失、成、败、甚或生与死,统统置之脑后,在每一个当下,保持对自我、客观世界存在的如是感受;分辨出纷繁念头、情绪情感的真实与虚幻、缘起缘灭,并做如实呈现。这绝非易事,其中蕴含的精神力量与牺牲精神,乃是人类进步的动力之一。所谓牺牲,仍不无自恋--菩提本非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事惹尘埃。最真实自然的存在与表达如太极,因彼而生,由彼而灭,生生灭灭,自在天然,全无执念。
自然如结,环环相扣,瞬息万变而不失秩序,绚烂多彩;我执如劫,非黑即白,非生即死般画地为牢,吞噬万物。
当这世界的气可以自在流动,当结与劫演化无碍,当叫花也能带着尊严呼吸,当阶级间不再壁垒森严、当贫富不再高下分明,彼时,这世界,不知是何等样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