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宁宁,今年四岁,自开始记事时,我好像就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我没有见过我的爸爸。妈妈说,我的爸爸死了,我不知道什么是死,但我不敢问妈妈,于是我去问姥爷,姥爷只是用一种不同于平日的眼神看着我,然后深深的叹口气。后来还是姥姥告诉我,死就是永远看不到了。
我一直和姥姥姥爷住在一起,妈妈总是很长一段时间才来看我,每次她来的时候,就会带很多好吃的,可姥姥姥爷不喜欢她。有一次,她来看我,高兴的把我抱在怀里,摸我的手、亲我的脸,那是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在妈妈的怀里呆那么长时间,妈妈的怀抱又暖又软,和姥姥姥爷的完全不一样,在她的怀里我特别想睡觉。
就在我快睡着的时候,门响了,原来是姥爷回来了,他看到妈妈怀里的我,忽然就变了脸色,然后跑过来一把夺过我,扬手就给了妈妈一巴掌。妈妈捂着脸愣住了,而我哇的一声哭了。后来,姥姥把我抱进了里屋,不让我看他们,我听到姥爷大声的骂妈妈和妈妈一声高过一声的哭喊,而我只能在姥姥的怀里一直哭,一直哭。
后来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妈妈都没有来看我,我觉得肯定是因为姥爷打了她,她才不愿意来看我。就像每次姥姥说我淘气打我,我也好长时间不理她一样,可是为什么妈妈不理我们的时间会这么长呢?那段时间,姥爷总是躲在卫生间抽烟,抽完后,就喜欢抱着我玩空中抛的游戏,逗我呵呵呵的笑,然后叫我的名字,一遍一遍的说,宁宁,宁宁,一世安宁……
就在我快忘了这件事的时候,一天半夜,姥姥摇醒了我,没睡醒的我大哭大闹,可平时最宠我的姥姥这次居然不理我,只是埋头给我穿衣服、穿袜子、穿鞋。然后任由穿戴整齐的我躺在床上不停的哭。
直到我哭累了,她才抱着我,对我说,要带我去找妈妈。一听去找妈妈,我也不哭闹了,不住的催促姥姥赶紧走。可姥姥却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在她面前,仔细听她说,告诉我,只有我乖乖的,照着她的话去做,才能找到妈妈,否则,妈妈就会像爸爸一样,再也看不见了。
我看看坐在一旁不停抽烟的姥爷和背着我抹眼泪的姥姥,想到他们不喜欢妈妈和打骂妈妈的样子,知道我想见妈妈,只能自己去找,所以姥姥告诉我的,我都牢牢的记住了,尽管还有些害怕,但还有什么比像看不到爸爸一样永远看不到妈妈更让我害怕的事呢?
就这样,半睡半醒的我被姥姥带到了一个所有窗户都亮着灯的大楼门前,然后姥姥抱着我把刚才她告诉我的话又问了一遍,确认我都答对了、记住了,最后一遍拉了拉我身上的衣服,就离开了。我看着他们一点点走远,不敢哭出来,只能转身朝着那片光亮跑去。
还没等我跑进大门,院里就有人发现了我,随后一个高大的身影跑到我面前,低下身问我,你是谁家的孩子,怎么半夜跑这儿来了?想起姥姥教我的,我小声回答我的妈妈在这儿,我来找妈妈。你妈妈叫什么名字,他接着问,我小声说了,听见他好像生气一样嘟囔了一句,然后拉起我的手说,先进来吧,然后带我走进了那所里面有妈妈的大楼。
进去后他把我交给一个阿姨就去忙了,那个阿姨后来一直陪着我,她倒水给我喝,还找了些零食给我吃,可无论她问我什么,我都只回答,爸爸死了,我要找妈妈。后来,我就什么都记不清了。
再醒来时,我躺在一张床上,天已经亮了,那位阿姨看我醒了,就带我去漱口洗脸,我问她,妈妈呢?她说妈妈还有事,让我先跟着她。我没有再问。来之前,姥姥就告诉我,只要我不哭不闹,乖乖的跟着他们,听他们的话,妈妈就会和我一起回家。
于是一整天,我都跟着那位阿姨,她忙的时候我就在她附近玩,不忙的时候她就会照顾我喝水、上厕所,大厅里有很多和她穿一样衣服的人,肩上、帽子上都有亮闪闪的徽章。来来往往的人中,有人问她我是谁,她就笑笑,也不回答。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带我上楼去了一个有好几张桌子的食堂,食堂里有很多人吃饭,我进去的时候他们都看我,然后相互低头说话,有几个不认识的阿姨,看到我只吃大饼、喝绿豆汤,不吃别的,都转过头去不看我,但我却发现她们在偷偷的擦眼泪。吃完饭出来的时候,有几个叔叔问我吃没吃饱,周围还有很多人说,看这孩子多乖,多招人爱啊……
天快黑的时候,我终于见到了妈妈,一个叔叔带她从后面走出来,妈妈的脸被头发挡住了,和我上次见她时不太一样了,虽然我说不上哪里不一样,但我还是扑到了她的怀里。她抱着我不说话,可是泪却滴在我的脖子上,凉凉的。
那位叔叔开车送我和妈妈回家,路上我迷迷糊糊地睡着了,隐约听到,那位叔叔说,把孩子安顿好,就去强戒吧……那不是什么好东西……为自己……更为孩子……
再醒来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姥姥守着我,不停的抹眼泪,还一个劲的说,可怜的乖孙子,受苦了!我躺在姥姥的怀里,想到这两天很多人都夸我很乖的话,忽然想问问妈妈,如果我再乖一点,你会不会多爱我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