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一切有情无憎爱

          “于一切有情无憎爱。” 是佛经上的一句话。 “情”就包括了爱憎,与“情”怎能无“憎爱”? 于我很难参透。《红楼梦》中写道尤三姐死后,魂魄归来,对柳湘莲说:“来自情天,去由情天。前生误被情惑,今既耻情而觉,与君两不干涉。”蒋勋在《微尘众3》里把“与君两不干涉”这句话当作“于一切有情无憎爱”的阐释,似乎有所领悟。


尤三姐是一个深陷泥沼中的女子,寄人篱下,在权贵的肮脏卑劣生活下她撕破伪道学的嘴脸,泼辣老道的“胡闹”,名声已坏。她知道难以逃脱纨绔权势的手掌心。她的言行像是对不合理的世俗礼法的抗争,也为自己敲响悲剧命运的丧钟。众人只看见她的荒唐,却不知她内里的深情。接受柳湘莲的订礼后,像换了个人似的,守着内心的洁净。可当她等了五年的柳湘莲来要回订礼——鸳鸯剑时,心里唯一跳出苦海的路断了,心也碎了,料不想柳湘莲如此冷心冷面。她决绝地拔剑自刎,“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复。”柳湘莲悔、恨已无任何意义。芳魂一缕,渺渺冥冥。尤三姐刚烈的个性像壮士断腕,不顾旁观者的讪笑怒骂,义无反顾地走向死亡,跳脱出“情”的迷障。激烈的感情像黑夜中绽放的烟花,燃烧了生命,瞬间就冷熄。这是对自己的燃烧,与别人无关。她说:“与君两不干涉”。


        为情而死的还有司琪。她犯错在先,当搜捡出她私送表弟的定情信物时并无畏惧惭愧之意,她也是在和命运抗争。表弟逃跑了,她说:“纵是闹了出来,也该死在一处。”蒋勋说“潘又安”这个人名很有意思。传统戏曲里“貌似潘安”的人多少都是空有外貌,懂得甜言蜜语,但多是没有担当,没有责任感的人。可是在九十二回中,他又回来了,在司琪撞死之后,买来两具棺材,然后用带来的刀抹脖子,也去了。这也算是有情义有血性的男子了吧。后来才看明白,蒋勋描写的微尘众都是发生在前八十回的情节中。张爱玲曾说人生三恨:一恨海棠无香,二恨鲥鱼多刺,三恨红楼梦未完。蒋勋是不是也恨红楼未完,在讲解人物时只说到前八十回?司琪对爱的渴望和尤三姐是一样的,宁可玉碎。在“情”面前,强烈而绝对的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她们努力对抗命运,有着自我意识的觉醒。可是大观园中女子都是看不见未来的,纵使筹划也敌不过现实。她们的悲哀与绝望是所有红楼女子所共有的吧。


      看《微尘众3》的时候,我是有选择的看的,上面提到的人物有我以前不喜欢的。我喜欢的紫鹃,蒋勋竟然说她为黛玉的各种担心付出其实也在考虑着自己的将来,这种说法我又不赞成。看的很粗略。看个书还有这多爱恨,更别说人与人、人与物之间的联系了?明知我们每个人匆匆而来只是暂时歇足。赤条条来,两手空空地去,来去无牵挂。可“情既相逢”又要“与君两不干涉”,于我仍是看不破、勘不破天地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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