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花夕拾之青椒炒削骨肉
写于2003年
高中我是在C县一中读的,已经有二十年没有回母校去过了。据说现在校园面积广大,建筑精美,当时却实在是破败得很,记得每年暑假后返校,操场上的草总有齐腰高。
学校校舍大多是民国时旧省立二中时遗留下来的,教学楼是红砖黑瓦的二层楼,虽旧远看却也精致。特别是图书馆,楼板全是厚厚的木板铺成,红漆退去,原木色被踩踏得锃亮,有一种古朴的情致。
C县是一个偏远的小县,我因父亲工作的关系借读于此。整过一中的老师学生全说方言,“毛衣”叫“滚绳”,“热包子”叫“滚包子”,“跑”叫“打飞脚”,“饭锅”叫“鼎锅”“头发”叫“毛”……听他们说话,如同进入了春秋时某一个古国。进校的头一个月,我好像是听天书,后来能听懂,却始终不会说,因而即便毕业多年与同窗们总不够亲密。
高中三年,校舍破旧、方言难懂都无所谓,苦的是每天要去的食堂。
食堂的地面永远是潮湿肮脏的,离食堂远远的就能闻到一股令人作呕的气味。吃饭时每桌八人,每餐三个菜。经典的三菜是:水煮红薯粉丝、白豆腐(或油豆腐)、煮冬瓜(或南瓜)。
C县旱地多,出产红薯,八十年代初,红薯粉丝非常便宜。晚餐后,食堂的大师傅用大箩筐装上几筐薯丝,放到水池中浸泡。第二天早中晚各抬出两筐饱食了水分的薯丝倒入那口硕大的锅中,煮得呼呼的冒热气时,放入两大勺盐,淋上一瓢油,搅动一番,装盘即成。那盘菜看上去油珠滚动,吃时却寡然无味。后来到重庆解放碑好吃街吃重庆酸辣粉,才惊叹红薯粉能做得那样的好吃。
白豆腐、油豆腐无论哪个朝代都是佳肴,但当时我们都不爱吃,并猜测那豆腐店一定是某位领导的亲戚开的。因为无论是白豆腐还是油豆腐吃到嘴里总是一种涩涩的苦味,有经验的同学说那是做豆腐的豆子发霉变质的缘故。但即便是这样的豆腐,每餐一人只有一块,若装盘的师傅开小差,最后来的同学就连这样的豆腐味都尝不到了。
在那样日日不变的伙食中,很多同学便吃成了严重的营养不良。我的同学朱君,高中三年没有长高没有增重,高考体检时只有1.36 米的身高,72斤的体重,虽上本科线却不幸未被录取。复读一年,据说是年高望重的体育老师逼着体检医生修改了两个数据,终于读了复旦。有同学告诉我,朱君大学毕业时成了一米七八的帅小伙,现在也早已是成功人士了,只是我没有亲见。
毫无眷恋的告别了中学生活到T市读大学。因为是师范学院,每月学校发22.5元的生活费,买了饭票后,还有十几元的菜金。学校食堂宽敞明亮,自由排队买饭,五分钱一碗稠稠的蛋汤,一毛钱一份的小菜,一毛五一份的有少许肉丝,二毛五分就可吃到美味的青椒炒削骨肉了。
青椒炒削骨肉,这是一道地道的湘菜,制作时先将猪排骨煮至六成烂时捞出,冷却后取肉撒碎待用;青椒洗净切圈,蒜子、姜切成末;然后净锅置旺火上,放入植物油,烧至六成热时下入姜、蒜末炒香;再放入削骨肉,烹入料酒略炒,然后加入青椒、精盐、一起翻炒至熟,出锅即可。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排骨很贵,这道菜制作也不易。但当时居民是不舍得花钱买骨头吃的,所以有大量的排骨送往各高校的食堂,食堂也就常常有青椒炒削骨肉供应了。
有卖不见得有吃,我们早餐常是白开水就馒头,五分钱一碗的蛋汤偶尔才吃,有些同学老乡多,周末成群的来,即便餐餐吃一毛的小菜,也难捱到月底。有些同学家中没有一分钱的资助,为了挤一点买牙膏肥皂的钱也只好餐餐吃一毛的小菜。
我老乡少,又不喜交际,加之家中多少会给一点零花钱,因而得以每周吃一次这鲜香味美的青椒炒削骨肉。即便从大学校园走出来二十多年,我也常常怀念它,衡东味美思的炒削骨肉据说不错,一尝之后才知我只怕是永远也吃不到那样的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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