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过半百,走过许多路,搬过很多次家,住过不同的地方,但大多淡出了记忆,只有老童年的家老屋还在,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清晰活泼栩栩如生,在心的一角永存。
繁忙的工作之余,枯燥的日常间隙,偶然的闲暇,难得的独处,凝眸,静默,透过城市大楼里四方的小窗,望着窗外嵌入窗框的黑黑的柏油路,一幢幢林立的高楼大厦,来来往往驶过的大小车辆,人行道上行色匆匆的各色身影,脑海中会忽然跳出老屋的样子,童年的回忆啊,如潺潺的山泉,叮咚叮咚,在思念的河道里,流啊流……
我的老家在太行山脉,一个叫北板桥的小村。和它相邻的还有东板桥、西板桥。顾名思义,最初我以为这些名字是因为村东头的那条河。平时是没有水的,干涸的河道从北到南绵延而去。但下大雨的时候就会发大水,水流湍急。水面上还经常会漂着从上游冲下来的粗细不同的树木,大人们会拦下捞上来,留着盖屋子做老梁和椽子。但河上并没有桥,村的名字与它们所处的河的方位也不相符合。
村子很小,小到只有几十户人家;但是在大人告诉我,我们的北板桥村在全国都很有名。主要是因为它的地理位置:村西边村紧挨着207国道,南来北往的汽车在这里穿梭不息。从国道转小路大概走五百米,过一个窄窄的桥洞,就看到村子。桥上是笔直的铁路,绿皮火车载着全国各地的游客轰隆轰隆慢慢驶来,在小站上停留三五分钟,又汽笛长鸣,奔向远方。黑黝黝的货车张着大口咣啷咣啷开过来,村里的装煤大汉挥着大铁锹,把黑乎乎的煤、亮晶晶的碳装满车厢,堆成一座座小山,长长的巨龙就驮着一座座绵延的山峰飞向全国各地。
这就是“北板桥车站”,三个村分别位于铁路桥的三个方位,名字应该是这样得来的吧!
过了桥,沿着西街往东走,不远处出现一个开阔的小广场,广场北面就是“西庙”,也是村卫生所和村大队部所在地,原来是一座小庙,后来改建,只有名字还保留下来。过了西庙,顺着另一条东西向的叫“北街”的小道一直往东走,尽头豁然开朗处坐落着村子里唯一的戏院。迈进高大的门楼,映入眼前的是一个空荡荡的四方形院落,记忆中它很大很大,大得看戏时全村的男女老少都能黑压压坐一大片,周围还有卖肉丸等小吃的。童年的我喜欢看戏,常常挤到戏台前,趴在舞台前面,痴痴的盯着戏台上的人,羡慕他们怎么可以那么好看。小时候经常被人夸漂亮,所以心底就想,是不是漂亮的人都能唱戏,唱戏是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于是,等戏唱完了,下午那些台上的人卸了妆或者还未卸妆,尤其是漂亮的花旦,走下舞台,我常常会悄悄跟在他们后面,盼着他们能回头看看我,把这么漂亮的孩子带走去唱戏。当然,夸我可爱的人很多,还真没有一个叫我去唱戏的。现在想来,得亏没有,要不他们发现了我的五音不全,还得麻烦着遣送回来呢!
看戏的另一个乐趣是,你坚持着和大人一起看完戏,昏昏欲睡,台上的人影模糊了又清晰,咣当咣当的锣鼓声远了又近了,沉沉的眼皮合上又打开,在散场前,可以坐在热腾腾的小摊旁,大人掏一角钱,吃十个小小的肉丸。大大的肉丸锅里飘着鼓鼓的料包,一块大肉块反复蒸煮,热汽升腾,浓浓的香气直扑鼻孔,勾着胃里的小馋虫。丸子一般不舍得一下子吃完,总会剩下几个,或者一个,这样可以有借口,要求买肉丸的老汉一勺一勺加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