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见
那年夏天，瓜藤蔓延舒展着漫长白昼带来的慵懒，水蓝的天空绵云点缀，蝈蝈整夜响个不停，院里人围着天井下的槐树，大口啃咬着红心绿皮的西瓜，仿佛每一口都在驱散着心身的闷热。
我记得，那年，我十岁，那年，你十二岁。
我记得,我们是在那个异常炎热的夏天相见。
由于军区大院里都住着熟人，几代人几辈子住在这个四四方方的围城里，所以，我玩伴们的父母也是从小一起长大，那时候，大人们管这叫“世交”。因此，一旦有围城外的人入城，便是我们小朋友又欢喜又古怪的时候，我们期待好奇不一样的伙伴，但同时又会有意的拉远距离，几人抱团，好像外来客会打破我们以前的平静与情感。父母们聚在一起总戏谑我们说我们幼稚，哪里会打破什么？
然而，现在想来，那莫名的“危机感”却如此正确，只是不知是在谁或是谁们的心里泛起涟漪，摇摆至今。
烈阳当头，院子也陷入只有虫鸣的宁静，幼时常常打趣说，军队大院就是有纪律，军事化管理，军人作息，午休时，只有虫类整齐高歌，连收废铁的喇叭声都远远避开院子。
“哐哐，哐哐……”
旧时，北方都装着墨绿色的大铁门，说是防盗，其实是为了在夏天对门两户人家透过铁门栏杆和窗户达到“穿堂风”的效果，以消暑热。
“哐哐，哐哐……”
连续的敲门声将浅睡的母亲唤醒，拉开门。
多年后的母亲回忆起那次初见时，她说，你知道么，那是我第一次觉得怎会有女子生的如此秀丽。
“您好，我们今天刚搬来，住您隔壁，想着已经两点了便来打声招呼。这是我儿子，快叫阿姨。”
于是，母亲便客气的请母子二人进来坐，切了半个瓜招待上，就跑进屋子叫我起来，迷迷糊糊中，我听着母亲说着关于你们是何人？为什么来家里拜访？
我轻揉着因睡梦黏住的眼睛，任凭母亲左右捯饬，扎两个朝天椒式的冲天揪，然后，换上麻料黑白格子裙，踩着一旁爸爸对我而言两米长的大橡胶拖鞋，便大摇大摆，信心百倍地走了出去。
多年后的我对母亲说，你知道么，我也是第一次见到生的这么秀气的小哥哥。
我们对坐在一组沙发地两侧，妈妈让我叫了阿姨和哥哥后，便开始客套起来。我坐在母亲身边，双手扭着身旁地裙摆，双脚内八相扣，时不时抬眼看着对面的你。
我记得，虽然只比我大两岁的你，却比我整整高出一个头，纯白色的短袖T恤配着一条天蓝色的及膝短裤，明明只隔着一个茶几的距离，第一次见你的我，只看得到白净脸庞上的浓眉大眼，你留着不长不短的卷发，没错，正好到耳朵的长度，自来卷下满是笑颜。是的，你的笑会露出五六颗牙齿，旁边的酒窝恰到好处的点缀着。
说实话，后来，我后悔极了，还埋怨母亲为什么不说清对方来意，自己很不美丽大方的就出门见人了。
然而，母亲这时翻着白眼对我说：“我说清楚了，是你自己当时极度痴迷于你爸船一样的大拖鞋。”
“那么，朝天椒呢？为什么扎那样飞扬跋扈的发型？”
“废话，你夏天刚剪成男孩的短发，能扎起来就不错了。”
于是，百口莫辩的我，想着这次明明会是童话里王子与公主的见面，变成了洋娃娃和古怪惊悚玩偶的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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