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王维

近一两年喜欢读唐诗,也喜欢听大家们讲唐诗。以前读书的时候,这些老师讲的不多,作为一个理科生,学到的大半是这些诗人写过哪些诗,有什么风格,也有一些简单的诗人的生平事迹,仅此而已,学过心里毫无波澜。近几年,当我完全为了兴趣而读书的时候,读到这些文人的遭遇时,才是百感交集。近来断断续续读完了《人间最美是清秋—王维传》,于是写一写王维的小故事吧。

余秋雨先生在北大讲课时,曾进行了一次民意调查。让各系的学生来票选心中最喜欢的唐代诗人,投十名,要排序。且没有候选名单,没有候选范围。北大的学生确实认真,每个人都各自动脑筋,没有参考别人,对于唐代诗人的前十名的排序,没有两张选票是完全重复的。但如此各不相同的排序中,前四名却相当集中,那就是——李白、杜甫、王维、白居易。

因为在一般文学史上会把白居易放在第三名。于是余先生特意研究了一下选票,发现投王维最多的是女学生。为什么王维如此独得女学生的青眼呢?答案是:因为王维长得很帅,而且长情,在丧妻之后未再娶。

事实上,王维也确实长得帅,谦谦君子,温润如玉,不折不扣的男神。关于王维的样貌,有一个大概是杜撰的传说,套用现在的一个词儿“选秀”。在唐朝,士子科举考试想及弟,难度不小,既要有才华,还要有门路,就是要有名人举荐。于是王维考试那一年,就找到唐朝当时文艺圈里的大咖—岐王,请求帮助。就是“岐王宅里寻常见,崔九堂前几度闻”的岐王。岐王首先推荐王维参加了长安城里著名的诗歌艺术大赛,组织者是大唐文艺女青年俱乐部主席——玉真公主。彼时,玉真公主青睐一个很有名的新人——张九皋,此人不但有才,也有后台。亲哥哥就是著名文化人张九龄,曾官至宰相。也就是写“海上生明月,天涯若比邻”的张九龄,张九龄不但诗文俱佳,才华横溢,且耿直温雅,风仪甚整,时人誉为“曲江风度”,有如此一位哥哥,想来这个弟弟也差不到哪里去。可见张九皋也是相当优秀,且自带光环出场。但王维也毫不畏惧,一袭白衣,仅带一把琵琶。一首摇滚版琵琶名曲《郁轮袍》奏毕,曲惊四座。玉真公主更是激动不已,转头问岐王,“这是何人?”岐王的回答我很喜欢”知音者也“,于是公主问,“请问这位选手,你还有别的才艺吗?”“我还会写诗”,公主当场出题,”请十秒之内写一首诗,必须要有爱情,有暖男,有季节,有地理,有植物。“白衣王维脱口而出,”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公主感动得泪流满面,泪眼朦胧中再看这位少年,”妙年洁白,风姿郁美“,此时早已把张九皋忘到九霄云外,当场宣布:”You are No.1”。

这自然是戏说,因为据历史考证,王维和张九皋可不是同一年参加考试的。实际上,王维可不仅仅只有颜值。王维出身很高,父亲是五大望族之一的太原王氏,母亲是博陵崔氏女,都是唐朝最尊贵的世族,不仅名门望族,而且书香世家。王维从小在艺术的熏陶下成长,长成一名文艺青年,而且学习成绩相当好,在开元十九年状元及弟,年仅二十一岁。不同于李白求官不得,杜甫半生颠沛流离,王维一生做官,而且官职不小,最高至尚书右丞,世称“王右丞”。

对一个人的认识总是始于颜值,敬于才华。王维的魅力能穿越千年时光,最主要当然还是因为他的才情,他是历史上少有的全才,诗、书、画、音乐均有极高造诣。说到王维精通音乐,还有一个被人们传颂的小故事。有一次王维来到东都洛阳一家酒楼,正遇上许多人围着欣赏一幅画,走近一看,原来是一幅名为《按乐图》的工笔画,画中一队乐师正全神贯注地演奏,画中人物个个神态逼真,惟妙惟肖。这时,人群中忽然有人说:“不知这画中的乐师正在演奏哪支曲子?”众人闻言,哄堂大笑,这如何能知?王维朗声道:“让我瞧瞧。”众人一见大才子来了,连忙让开,让他看个仔细。只见王维凝视细赏,期间不时踏着节拍,一杯茶的功夫之后,王维自信的说“这是正演奏到《霓裳羽衣曲》第三叠第一拍。”满堂惊叹,自然也有人不服气。于是特地找来酒楼里的一队乐师,人数不多不少,恰好与画中人一致。当下齐声演奏,客人们洗耳恭听,一叠、二叠……..当乐曲即将演奏到王维判定的节拍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王维忽然大喊一声“停!莫动!”正好是第三叠第一拍。乐师们戛然而止,客人们对比着《按乐图》,画中人与乐师们的指法、弓法、吹法,竟至神态,丝毫不差。

王维的音乐作品我们现在是无法欣赏得到了,他的音乐才华也只能靠这个小故事去想象了。但我们从他的诗作中,依然能感受得到,他以音乐家的敏感倾听,再以诗人的才华,将大自然中的各种美妙声音,写入诗中,写成美学,写出哲思,写入化境。于是有“人闲桂花落,夜静春山空。月出惊山鸟,时鸣春涧中。”“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寒山转苍翠,秋水日潺湲。倚杖柴门外,临风听暮蝉。”鸟鸣、水流、蝉语,等等皆入诗中,且写得神思邈远,自由自在,除了王维,也再难找出第二个。

王维的诗写得如此好,王维却说自己“宿世谬词客,前身应画师。”通俗点儿说就是,写诗什么的,我只是玩玩。其实,我的主业是画画。好吧,王维也确实是有真本事,他的画,那是真的好。好到什么程度呢?中国的山水画有北宗(青绿山水)、南宗(泼墨山水)之分,王维就是南宗的代表人物,也被称为南宗之祖。史书上曾这样评价王维的画“画思入神,至山水平远,云势石色,绘工以为天机所到,学者不及也。”他的重量级粉丝苏轼,也曾经夸他“味摩诘之诗,诗中有画。赏摩诘之画,画中有诗。”这样的牛人,绘画才能应该是稳坐盛唐第一把交椅了。

 不同于其它唐朝诗人的贫困交加,王维的一生恰为仕途所累,一生都在作官。王维曾在辋川买了很大一片地,建了个别墅,所有景观都亲自设计。公务多,上朝的日子就住在长安城里,空闲的日子就隐居辋川,“大隐隐于朝”,就这样过着半官半隐的生活。在他的眼里,每一朵飘来飘去的云,每一条溪流都有生命,每一片静寂的山林都充满情趣,每一朵惊起的浪花、每一只飞回的白鹭都让他欣喜非常。然而如此多情的王维,又恰恰是最深情的一个。对于青梅竹马长大的发妻,一生深情不移。王维中年时,妻子因难产而死,时年王维仅三十一岁,从此终身未再娶。去世时,手中仍握着相思的红豆。

这样,有颜值、有才情,又至情至性的王维,穿越千年,仍然惊艳了时光。于是,再读一读他那些美丽的诗吧。

“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鹂。”

“独坐幽篁里,弹琴复长啸。深林人不知,明月来相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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