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这百年前,我大黎与大绒交战,战况严峻,双方僵持不下,国主唯一的公主莼请缨挂帅出战,一柄雪樱枪直取大绒将领抹金首级,打得敌军节节败退。就在决战之际,不知何处来了一妖道给大绒国主出谋划策,献祭一城生魂,打开了鬼域的大门,将我军尽数吞入鬼域之中。”
茶楼下说书人栩栩如生地描述着,伴随着一声拍案,几名胆小的孩童拽着大人的衣角,往里面缩了缩,也不乏胆大的喊着要听后续:
“那鬼域是何须地方?传说,见鬼域,方知黄泉百里,亦不过尔尔,里面浑难见日,暮夜永驻,恶鬼遍地,皆茹毛饮血,生啖人肉,此一去,可谓是全军覆没,公主也不见踪迹。我军被迫弃了夺取的十五座城池,死守燕潭。”说书先生抚了抚胡须,摇头长叹。
又是一响,满座唏嘘。
“两年后,大绒再次压境,陷我军于臧谷,驱群蛇以围,就在那危亡关头,公主携一圣物,方寸大小,可射光于百丈之外,目不能视,所照之地,百蛇退散,生死人,肉白骨,全军大振,得以凯旋!”
“哇!”几个小孩眼睛放光。
那说书的老头讲得热闹极了,钟黎坐在对面酒楼的二楼望下去,发现人越拢越多;但目光很快却被茶馆二楼坐着的一位品茶的男子所吸引,他半束半披着头发,带有浅灰色貂毛的青色斗篷披在外面,一只胳膊半倚在松木椅的一旁,一双修长冷白的手从较深一些的碧色袖子中伸出,认真把玩着手中的茶盏。
那男子似乎察觉有人在看他,他侧过头,与钟黎的目光对视上,然后露出了一个十分温柔的微笑。
“他长得真美呀”钟黎下意识地喃喃。
“阿黎,你在看什么呢?”钟黎这才回过神,看着眼前这尴尬的一桌子,萧清珏坐在对面自顾自酌着酒,而她右手边的男子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定睛细看,眼前这人,一双灿若星辰的双眸,在如剑般上扬的双眉下,连带着那高挺的鼻梁,客观地讲,倒漏着十足的少年英气。
她捶了捶自己的脑门,自己定是眼花了,少年英气?那晚上烤蛇时她可半点都没看出来。
她又看了看对面的萧清珏,全束起的头发让他显得有些干练老成,一如既往的清冷寡淡。
而对面的男子,对面的男子不同,是美,真的美!美得像个女子!
“姑娘?”对面那木头人也开了口,“可是饭菜不合心意?”
“哦哦,无事,只是听那说书的讲得十分精彩,一时入了迷”
“原来钟姑娘也喜欢听这些趣事,我家公子也喜欢呢,据说救下公主莼的,是一个溶月族人,你知道溶月族吧?就是她们每个人都有……”
“阿虎,近日话委实有些多了”他看着端着的酒盏,顿了顿。
他放下酒盏,缓了缓脸色,抬头对钟黎作了个揖:“姑娘几日的牢狱之灾是萧某人查案不周,此番酒席算是赔礼,时候不早,在下还有要事在身,恕不奉陪。”
“诶~等~”钟黎还未说完,眼前人已转身下了楼,萧虎则灰溜溜地跟了过去。
这下想要个落脚地也不知到何处去找了。
钟黎打量了一会眼前紫衣男子的身着打扮,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却又立刻摇了摇头,“晏公子不走嘛?”
“我看阿黎使剑的功夫甚好,不像是凡夫俗子的招数,不知有空能否再讨教几招?”晏白弯了弯眼角,向钟黎递过去一个酒盏。
“晏公子谬赞了,我看公子使的火离之术才算精妙,让小女子大开眼界。”
晏白倒也不怪钟黎阴阳怪调,笑了笑:“阿黎何必如此见怪,唤我小白就好”
钟黎原本就有些嗔怪他轻浮的,却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她很久以前养过的一只小狗,也唤作小白,放在这人身上,倒也不违和。
“不知姑娘认为,世上是否真有那鬼域之地?”晏白歪了歪头,看着她问道。
“信则有不信则无。”被盯得发麻,钟黎瞟了瞟对面,胡乱踹了几块糕点起身也准备离去,“此番确实要多谢晏…,多谢小白,我也有事,先告辞啦”便宜能占白不占,况且是个讨厌的家伙。
钟黎下了楼,正赶上对面那位绿裳的公子下楼,钟黎和他又对上眸子,那人颔首一笑,往这边走来。
“在下身上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妥?”
钟黎盯着他看,没有回复。
“是在下唐突了,鄙人复姓慕容名赐,字言卿,不知姑娘……”
“钟黎”
慕容赐张了张嘴,不知说些什么。
“是这样的,小女子略通一些岐黄之术,见慕容公子你双唇泛白,肤色白而泛青,且今日天气回暖,公子身裹貂裘,似是十分畏寒。”
“钟姑娘所言不假,年少时一次落水患过寒症,始终无法根治”慕容赐咳了咳,苦笑着说。
“姑娘可有良方?”
“学过一些,可以一试”
“那太好啦!不知可否请姑娘来寒舍小坐,为我细诊”
这时一只手拦了出来,“阿黎为何要跟你走?”
钟黎不用抬头就能猜出是谁,这人自那晚之后态度变得让人难以捉摸,说是从未和谁比武输过,嚷着让她教他清光剑。
话说,他也没输呀?
“既然小白有兴趣,不防一同前往”这家伙功夫高深莫测,想跟着肯定是拦不住的。
钟黎转而向慕容赐说道:“不知是否会有所叨扰”
慕容赐仍是温柔地笑了笑:“自是不会”。
路过大片大片的竹林,到了一处小院,院子不大,东西两处设了偏房,种了满院的绿梅,和院外苍翠的竹子交相辉映,层层叠叠,愈发显得别致清幽。
“绿梅难活,能有满院之多,属实不易。”钟黎下了车,环顾四周叹道。
“心诚罢了”慕容赐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三人顺次进了门,有书童上来奉茶。
“慕容公子畏寒,为何住在如此清幽之处?”
“内人性子清冷,尤喜绿梅,奈何绿梅难养,我便寻了这处湿而不重的竹林,落了居。”
“哦?这处离断月崖也不远,不知慕容兄的绿梅可是从那处寻的枝叶?”
“兄台果然好眼光,那处有一株十分罕见的绿梅,存活有百年之久只是近年来有枯槁的迹象”男子的目光暗了暗,似是十分惋惜。
“怎么不见公子的娘子呀?”钟黎四处探了探头。
“不怕姑娘见笑,内子性子冷傲,前些日子做了些糊涂事,伤了她的心,回了娘家”慕容公子尴尬地笑了笑。
“哈哈哈,从慕容兄这言行仪表,委实看不出会做什么糊涂事,要真说,怕是勾了哪家小娘子的魂罢”
……
钟黎瞪了瞪眼前这喝着人家茶,喝得正香的无耻之徒。
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就不该让这货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