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

      我从小在奶奶家,被太太带大。后来,太太的身体不好了,我就回家跟着妈妈了,但那时妈妈也忙,我从小就养成了自己跟自己玩的习惯。在奶奶家的时候,我喜欢爬上奶奶家的那个白的的大沙发,缠着太太给我唱歌,等着妈妈带我回家,那时老家能听到别人家的牛叫声,院子里还有个石磨,我经常爬上爬下,有时也会翻墙到隔壁的大爷家。

      小学的时候,太太不记事了,患了老年痴呆,记不清我了,有时会把我和隔壁大爷家的孙女慧慧认错,脾气也暴躁起来,发起脾气会拿着小拐棍打人,妈妈就不太愿意让我去奶奶家了。太太就奶奶和姑奶奶两个孩子,爷爷在我很小的时候去世了,那段时间,奶奶一直照顾太太知道她去世,那时我上小学。

      奶奶生病以前,是一个麻利的女人,做事干练利索,人也很要强,从来也闲不下来,她喜欢晒豆酱和辣椒酱,从小就吃她晒得酱,妈妈小时候也跟着奶奶每年晒酱,后来生活好了,我就再也没有吃到过自己家里晒的酱。记得小学的一天中午,我去奶奶家吃饭,可能是爸爸忘记给奶奶说了,奶奶看到我来,很是奇怪,听我说自己还没有吃饭,很快的给我炒了一碗鸡蛋,配上烤牌,我美美的吃完了,然后开心地去上学了。

      后来,小姑姑医院的工作忙,没人帮她带孩子,奶奶就去她家里帮忙带虎子了。期间,奶奶在二大爷家的时候,突然晕倒,幸好大姑家大表姐在,及时送到了医院,心脏做了搭桥,直到两年后脑血栓中风,导致半身不遂,出院后,她吵着要回老家,大家拗不过她,也觉得在老家她心情会好一些,就把她送回了老家,那年我上小学六年级。

      她回老家后,大家轮流照顾,因我家离着最近,不上学的日子我就基本上会和她一起。听她天天叨叨我。初高中的时候,她常说你看看你啥都不会干、啥也不想干,你那个大爷爷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就娶媳妇了,这样以后怎么找婆家。

      大学的假期,我每次回家都宅在家里,早上不起床,晚上不睡觉,回家后,我就陪妈妈一起住在奶奶家,早上的时候,奶奶就开始念叨我不吃早饭,整天玩手机。奶奶不改她好强的性格,尤其是冬天的时候,经常烧水,水开了她也不喊我,自己颤颤巍巍的去装上。有两三次爸妈都不在家,我和奶奶的午饭就需要我来解决,然后我就喊奶奶教我炒菜,什么时候放油,什么时候出锅,在她的指导下,我勉强把菜炒熟了,我们娘俩就凑合着吃了,然后给她刷假牙,再给她倒水吃药。晚上用电饭煲熬粥的时候,习惯每次问我她放多少米,加多少水,加完了以后端着给她看一眼,她说好了以后我才安心的去插上电。

      大学的时候,室友给我画了一个特妖艳的妆,给爸妈看照片,他俩差点没有认出来,我就把照片给奶奶看,奶奶一眼就认出我来了。读研以后只有过年才回去,奶奶就开始担心我一个小丫头离家那么远,怎么办才好。奶奶虽有些偏心,但这是人之常情,毕竟蒙蒙姐是她自小带大的,我们这一辈,她们关系最亲,浩然是老小,我比两个弟弟都大两三岁,但是对我们的关心都是一样的。

      时间长了回家发现奶奶的耳朵开始沉了,时好时坏,我们说话,她有时听不不见,有时听岔,小姑姑说要给她配个助听器,她不愿意。

      去年12月31号,我在西安的时候,姐姐给我打电话说奶奶住院了,当时就给老师打了电话请了假,爸爸说不用我回去,奶奶一直不醒,一大家子人能回去的都回去了,每天去探视的时间就那么一会,排不上号的。快过年前和医生商议过后,就出院了,大爷说要让奶奶回家过年吃饺子,奶奶是在我回家的前一天出院到家的,我回家后去看她的时候,屋里的样子变了,常坐的那个白的后来变成黄的沙发搬走了,那个沙发自从奶奶回来就就一直坐着,坐了十几年,她常坐的那个地方已经凹了下去。原先她上床早。我就躺在那沙发上玩手机,小时候觉得这沙发好高,能爬上去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情。床也换了一个地方,一进门就能看见她躺在床上,吸着氧气,打着吊瓶。

       过年的时候,难得几家人在一起过了个年。往年奶奶每年都会给我们包红包,她的原则是只要没工作就是孩子,就有红包拿,工作后结婚有孩子的,孩子有红包拿。去年过年的时候,好想奶奶醒来给我包个红包。奶奶生病后药一直没停,饭可以一顿不吃,药不可以,但是,每年大年初一的那天,奶奶一定会停一天的药,她的观念是大年初一吃药寓意不好。还有每年过年之前或者之后的某一天,奶奶一定会和大爷吵一次嘴,大爷脾气有些急,说急了就容易大声吵吵起来。吵过以后,奶奶就在屋里哭,大爷就在外面转圈,妈妈默默地给奶奶拿个毛巾,然后我们就躲出去。奶奶自己心里也有自己委屈,可能觉得自己拖累儿女了。一年哭一次,哭完也就好了。大爷有句话说的很对,只要奶奶在,每年他们都能回老家看老妈。奶奶去了,我们这一大家子聚起来就难了。浩然考学的那年,大爷下命令让所有人回家拍合照,我们四代人有41口,一年后,下一辈又添了三个宝宝。因为奶奶一直被照顾的不错,我一直觉得她能活到太太的岁数,再过个三年,就到八十八大寿了,那时,可能我们这一辈四个未婚的也有成家的了,可能领着新孙媳孙婿回家看奶奶(姥娘)去。

       奶奶的父亲去世的很早,她就一个妹妹,姑奶奶是一个温柔软弱的人,和奶奶的性格一点也不像。奶奶生病后每天都会围着大桌子坚持走上几圈,不让肌肉退化。白天我不起床的时候,常能听到奶奶扶着桌子走路,等她走累了,我就起来,削个苹果,我俩吃了一后,她就坐在沙发上打盹,一会一觉,我继续躺着。

       奶奶生了八个孩子,活下来就七个,我四叔没能长大,她的几个孩子都很有出息也都很孝顺,我们家不会说什么家风,但是我知道是有的,我能看到努力学习、认真做事、孝敬父母、互帮互助等美好的品质在一代代的传承。

       大年三十的晚上,第一次和大爷、爸爸、小叔,大姐、浩然打够级,我是新手,完全不会打,这点完全没有遗传到我爸,牌好不一定赢,牌不好一定输,大爷说没事打就行,输了他出钱,结果他真的出钱了。

      奶奶是猪年出生的,她不太记出生年份,属相她记得很清楚,曾经她给我说了一圈我们这一家人每人属什么。今年4月12号,早上5点多妈妈给我打电话说奶奶去了,小姑姑让我跟弟弟在学校吧,她就买了自己回去的票。七月份的时候,小姑姑第一次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跟着许老师他们在内蒙,刚从内蒙回来的那天晚上,小姑姑又给我电话说她要回老家问我回不回去,我就给老师请了个假,第二天就飞了济南,小姑姑先去了青岛找她二姐,我也去我姐家待了一天,7月21号,回老家给奶奶上了百天。

       已经买好了回家的车票,只是从今以后,回家再也不见到奶奶了。


四世同堂

      愿逝者安息,生者如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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