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草长莺飞？形容什么来着？温度宜人？四季如春？如果常年生活在这样一个地方，就不会觉得这样的气候好在哪里。这里一年四季都没什么变化，草不败，花不落，永远有鸟唱歌，河里的水永远都是满的，哦对了，请小心，水可不能乱喝，除非你想生孩子。
我们这里只有一种性别，清一水儿的女人，环肥燕瘦，清新妖艳，什么款型都有，你说人口总量？我们有子母河呀！
生孩子对我们来说就是分分钟的事儿。我是这儿权利最大的管事儿的人，嗯，女人，你们那儿怎么叫，我们这儿叫国王。
我们不用开疆扩土，周围除了女人很少有生灵，活物基本就是动物，公的也少，跟稀有差不多。关于子母河水，谁喝，喝多少，都是有专门人员记录在案的，不然人口爆炸怎么办?本来地方就不大，种出来的粮食也是有限的，生出那么多闺女，哪来的粮食供她们吃?关于称谓，都是姐姐妹妹，姑姑阿姨，姥姥奶奶的，反正五十米的杆子打出去都是亲戚。我平时没什么事儿，主要就是看街头宋老二她家书店出的小画本儿，偶尔充当一下调解员什么的，今天王小花跟隔壁刘大丽打赌赢了一只鸡，明天刘大丽她妈刘二丽不干了，到王小花家找她妈王大花说道说道，两家闹僵了告到我这儿，问鸡归谁，我大手一挥，炖了，两家一起吃，带我一个。哎，真别说，这溜达鸡儿是好吃。
我以为我会一直吃鸡，我也以为等到岁数了就喝点河水，生个小闺女伺候我终老，等她长大了就寻思着把王位传给她，以后谁家猫丢了，谁家鸡跑了就都让她管，我就退休天天卖呆儿炖鸡给我们娘儿俩吃。
“国王啊！哎呦喂！您把脚丫子放地上，成天扔桌上算怎么回事儿！”来者是我大国师，人没毛病，就是唠叨，看过的书也多，成天哎呦喂，好像哪儿哪儿都是不正常的事儿。
“啥事儿？今儿的鸡炖了么？少让厨房放盐啊，我最近减肥想吃清淡的。”
“外面来男人啦！”大国师都不淡定了，难怪，我们这地界儿，活一辈子不见得能看见一爷们儿。
“咋不早说！哎，告诉厨房，鸡给我留着，别给我炖时间长了，老了不好吃！”赶紧看男人去！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男人呢！
“哎呦喂！国王啊！你慢点儿！鞋！把鞋穿上！”
“你们在逗我么，这明明是一头猪，虽然它在说肚子疼，但是它还是一头猪。”
“国王啊，它······是猪，但是它喝了咱的河水了呀！”
“喝就喝了，多大点儿事儿，有了生出来不就得了！”真是，耽误我吃鸡，哼。
“陛下，”我都转身准备回宫了，但是这个声音让我绊住了脚，“它虽然长得像猪，好吧，它就是猪，它也是贫僧的二徒弟。”
哇塞！这才是男人该有的样子吧！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唇红齿白，哦呦，长得比老张太太家的四闺女还好看，这四闺女可是我们这儿排得上的美人儿了。
“小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哎呦喂！国王啊！”大国师给我拽到一边儿，小声跟我说，“收起您的牙龈，擦擦哈喇子，矜持！矜持点儿！”
“我跟你说啊，这小哥哥太好看，想招儿给我留下来，听见没有，你要是能把他留下来，我就给你放假，你不早就想出国好几日游了么，把他给我留下来，我就让你去，公费！”我这边儿跟大国师咬耳朵，眼睛也一直没离开这个小哥哥，万一让哪个女人给摸了呢，我还没摸过！
“好嘞！你说话可得算话啊！”我大国师激动的不要不要的，估计是因为能公费出国。
“小哥哥，你是谁啊？来我们这儿要干啥呀？”赵二丫笑得都看不见眼睛了。
“贫僧来自东土大唐，去往西天拜佛求真经，这是贫僧的三个徒弟，来，见过国王。”往后一招手，蹦出来俩黑影儿，我定睛一看，哇靠，这是啥，出来旅游还能带宠物么？爱好还挺别致，种类还挺全。
“这是贫僧的大徒弟，叫孙悟空，躺着那个是二徒弟，叫八戒，这是老三叫沙悟净。”小哥哥一个一个介绍着我也不知道是啥种类的生物。
“你叫啥？”
“贫僧唐玄奘。”
听这个小哥哥说，他们已经走了很多地方了，除了他以外，剩下那仨都是精怪，猴妖、猪妖和......人妖？还有一匹马，这一人仨妖怪跟一匹马，哦不对，那匹马也是龙马......精，这一个人四个精怪跟旅游似的，从东走到西，要去西边儿求什么经书，到晚了还不给的那种，路过此地，非得让我给他那通关文牒上盖个戳儿，证明他们几个跟我这儿打过尖儿，可是我的目的是留下那个好看的小哥哥，大国师摇摇头说公费出国是去不上了，我问她咋了，她说你没听人家一口一个贫僧么，他是个和尚。
和尚怎么了，和尚也能还俗啊。
我跟小哥哥说，你长得真好看，小哥哥眉眼温和，陛下才是人中龙凤，顾盼生辉。
谁是顾盼？老顾家添闺女了？我咋不知道？咋还生个叫辉的小女孩儿啊？这名真难听。大国师跟我眼前摆摆手，国王你是疯了么？人家夸你好看呢。哎呀，你看，他都夸我好看了，他肯定能留下。
我和小哥哥的感情迅速升温，我自己是这么认为的，他都跟我单独吃饭了，不带宠物那种，我请他吃鸡，虽然他不吃，最后我都包圆儿了。虽然小哥哥时常念念清心咒，从来不正眼看我，但是偷偷有几次看我被我悄咪咪发现了，哈哈哈，他喜欢我。
“小哥哥你留下吧，国王让给你，你跟我在家里生娃。”我拽着他胳膊不撒手。
“女施主请自重！贫僧有贫僧的使命，绝不可半途而废。”小哥哥双掌合十，根本不看我。
“你本来就喜欢我，求真经让你徒弟去求，你留下，少你一个他们还能快点到。”我晃着他袖子。
“贫僧何时说过喜欢陛下？还请陛下不要自作多情。”
“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不喜欢我么？”
小哥哥眼睛真好看，可是看着我说出来的话真让我难过，“贫僧从来未喜欢过陛下，未来也不会喜欢陛下，还请陛下放过贫僧，放贫僧西去。”
我心疼，所以跑掉了，头也没回。晚上我抱着老杜家的梅子酒喝吐了好几轮儿，越喝越记得清，他说不喜欢我的样子，眉眼是怎样的，嘴角是怎样的，不是喝醉了就忘了么，怎么我记得这么清楚？
“别喝了。”我好不容易看清眼前的人，哦不是，是猴子，那个大徒弟吧？嗯，他挺有本事的，我听国师说，一路上打坏人，探路，请救兵，都是这只猴子的本事，可是，现在他来干什么？
“他喜欢你，可是他没办法留下，也没办法带你走。”猴子没看我，自己在嘚吧嘚。“他生来就是要去取真经的，就像你生来就是女儿国的国王，他不会留下，就像你没法撇下这成千上百号的女人不管一样，如果是现在的身份，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虽然我喝的反应都慢了，但我听清一句话，“如果是现在的身份”，什么身份？我不做国王了？他不当和尚了？“你......有什么办法？”我使劲眯缝着眼睛看清这只猴子。
“我们可以换身份，你变成我，我变成你，你陪着他去取真经，我留下管着这么些女人。”猴子盯着我。
“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肯帮我。
猴子愣了好一会儿，从怀里掏出串铃铛，铃铛表面旧的掉漆，一看就知道肯定是被摩挲了很久了，“我爱过一个人，一心想要和她在一起，”说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头上的金箍儿，“但当时她有危险，我戴了这金箍儿才能保她活命，可是戴了金箍儿就注定我要失去她，若不戴，她必死无疑，我爱她，所以我不会让她死，可是，到最后，她还是没留住，”猴子握着铃铛的手死紧，“我后悔没亲口告诉她我爱她，爱了比一万年还要久。”
我把梅子酒递给他，“喝点儿么？”
“不了。”猴子看了看铃铛，过了好一会儿才收起来，“许是过来过，眼窝子浅，见不得别人不能在一起。”他抬头看了看我，“要换么？”
原来妖精都没有心，没有七情六欲，我只有心甘情愿把心给了他，才能跟他互换身份，“没有了心，我会怎样？”
“你再不能沾荤腥，再不能喝酒，再也不会爱。就只能凭着回忆里的感觉去感受他。还有这件事不能让除了你我外的任何人知道，毕竟人妖殊途。”
“但是我能跟他在一起。”
“对，你可以陪着他走过千山万水，陪他战胜所有困难险阻，最后看着他得道成仙。”
“我心甘情愿。”
等我睁眼再醒来，旁边睡着一头猪，而我心心念的小哥哥就睡在我对面，我很容易接受了自己的满身毛，难闻的味道，还有多出来的尾巴和......那个，我甚至还跳了跳重新掌握了一下前后的重量分配，有什么呢，我可以跟我最爱的小哥哥在一起了呀，哎呀，我怎么高兴不起来了呢？哦对了，我没有了心呐。
女儿国的国王很快就同意放我们西去了，只是走的时候看着我欲言又止，我顺便把那串旧铃铛送给了她，“悟空？”小哥哥不解，那本来就不是我的东西，物归原主。
后来我一直跟在他身边，为他降妖除魔，护他周全，只是偶尔他也会发呆，八戒那个呆子便打趣他，“师傅又在想那条子母河吧。”他也从来不反驳，不知怎么，我都感觉眼睛酸酸的，可是没有东西流出来，没关系，你不需要知道，我就在你身边守着你，再也不离开。
再后来，我们取得了真经，历尽九九八十一难，飞升成仙，成仙的时候，总觉得如来那老头看我的眼神不对，小哥哥原本能飞升成一个很厉害的菩萨，但他却执意跟我们四个精怪一样求得了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散仙。王母娘娘的寿辰天上办得热闹，让我们这些名字叫佛的散仙喝了个痛快，八戒更是没命的吃，连嫦娥来了都没看一眼，最后还是老沙给他架走的。小哥哥眉眼如初，喝多了仙酿脸色红润，拉着我不撒手。席散了，小哥哥拉着我往回飘，神仙哪有走路的，只不过飞不成直线了。送他回了他的小仙庐，他便吵着要喝茶，我也没少喝，但是天大地大在我这儿他最大，净了手，生了火开始烹茶，等茶真的烹好了，他又栽在床上不肯睁眼，“真是，还是师傅呢，跟徒弟耍赖，真出息。”我点了点他鼻尖儿，茶放在他床头，准备回我自己的仙山去，一低头，他拽了我的袖子，一使劲儿，被他拽的一个趔趄，倒在他身上，“我靠师傅，你要跟我同性恋么？”
他闭眼不理我，自己傻呵呵咧着嘴笑，“我知道你是谁。”
我一愣，“老子是花果山水帘洞洞主，号称齐天大圣。”
“濯清，”小哥哥闭着眼念着我还有心时候的名字，我吓得一个激灵，赶忙爬起来，随后小哥哥睁眼坐了起来，“真的当我什么都不知道么。”眼睛清亮，根本没有一点儿醉酒的样子。
“你......这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吓得我酒一下子就醒了。
“悟空，”他顿了顿，“你想我叫你什么？悟空还是濯清？”小哥哥眉眼弯弯，看着我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低头扶额，“还是吓到你了么？我本来想等你自己跟我说的，可我等了这么久，你还是不说，那就换我来说吧。”
“你是怎么知道的？除了我和他，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的。”
“可是你们看我眼神不同，真的孙悟空不会用那样子的眼神看我，再说那铃铛悟空从不离身，他在女儿国根本没跟你说过几句话，平白无故，怎么可能送铃铛给你。”
“我是看她可怜，那是个礼物。”我垂死挣扎。
“你晚上做梦喊我小哥哥，悟空不会这么叫我。”他贴近我，我觉得自己的脸好像烧了起来。
“濯清，对不起，还有谢谢你，对不起是因为我自私，我做不到你为我做的，谢谢你是因为，你还愿意爱我。”小哥哥把我搂在怀里，可是我没办法思考，脑子好像空了，就只能看着他，听着他。
“可是我没有心了，我没法子爱你了。”
“谁说的？”他手掌贴近我胸口，“我听见了，你说爱我。”
“可是我现在是只猴子，还是只公猴子！”
“你歧视同性恋么？”小哥哥眨眨眼。
“但是我也接受不了人兽恋啊！”我的心情啊，真是没法形容啊！
“我们去找阎王，投胎轮回，到人间作普通的一对吧，你愿意么？舍弃这么多修为？”
“愿意。”
如来看着跪着的我俩，表情傲娇，“早就知道你俩有猫腻儿，就等着看你们能憋到什么时候，哼！赶紧滚去投胎，别在这儿撒狗粮碍眼，快走快走。”说着，嫌弃的摆摆手，扭身找玉帝下棋去了。
我们很快见了阎王，见了孟婆，人手一碗汤，“别怕，等我来找你。”小哥哥轻轻揉揉我头毛。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