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彼怀
细数着时间嘀嗒嘀嗒地流逝，好像时间也慢了起来。
辗转反侧，一个人躺在床上想些什么，那脑海中的画面呼之欲出，却又随即消散而去。
我摸索着走到窗边、拉开窗帘，发现狡黠的月光照亮了夜晚的墨色，青烟袅袅的仙境映入眼帘，犹如洁白的薄纱飘在空中般浪漫。
我没有开灯，一个人穿好衣服和鞋子，悄悄地轻着步伐，朝屋外走去。
月光照亮了一条幽长的小路。坐在这条路的一端，一个人静静地发呆。我不知为何失眠，也不知为何要坐在这里，只觉这夜色过于漫长，让我怅然若失，无所适从。
心想着给几位朋友打过电话，电话里传出三五嘟嘟的声响后，又挂断了通话。
我臆想，可能是一个人过于寂寞罢了。此时深蓝色的夜空，仿佛也睁不开眼睛，迷迷糊糊地睡去。我抬头转过一圈，发现天上只有一颗星星和一个月亮。这句话是我在夜晚赏月的时候经常说的话，而且每次都像个发现惊喜的孩子，发出感叹的声音。
夜色朦胧，耳边响起蟋蟀们悉悉簇簇的脚步声，它们迎着夜光，惬意地在原地开始“唧唧”的吟唱。它们好像在相互打量，也像是在寻觅着什么。
我看见一只蜘蛛编织好的一张大网挂在空中，也隐约听得其他生物的吟唱。那好像是我儿时入梦的一首歌谣，不禁让我想起儿时的一段记忆。
那是一间红砖垒建成的小屋子，屋子旁搭建着一间堆放杂物的小车棚。每每夜晚的时候，总会有蜘蛛在车棚上织起一大张网，在夜色下隐隐发着银色的微光。
一天晚上，我梦见一大块的彩色棒棒糖像棵树一样伫立在我面前。我露出贪婪的目光，企图将它占为己有。就在我唾手可得的刹那间，猛觉什么东西从我脸上跑过，强行把我从睡梦中拉扯出来。我惊醒地坐起来，姥姥这时拉拽墙边的灯泡拉绳 ―― 一只耗子窜上了炕头，肥硕的身体上长着黝黑锃亮的绒毛，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我惊愕的脸庞。
姥姥这时披上衣服，抱着我往屋外走，姥爷也紧忙把小木门关的很紧，并随手从墙边抄起一把铁锹回到屋内。
姥姥披着衣服，从木桩搭建的小棚子下拿起一块红砖放地上。我转过身，模仿着动作，顺势双手端起一块红砖放在地上。
方砖码的与我齐高。我走过去踮起脚尖、抬起双手把最上层的红砖挪动一二。砖块移动时落下尘埃，我猛吸一口气，顿时鼻尖发痒，惹得我打了个很大的喷嚏。我蹭了蹭鼻子，双手端紧砖头的两侧，小心谨慎地顶在头上，一点一点地地面靠近。
像个大人干活后的模样，用双手拂去衣裤上的灰尘。姥姥坐在两块石砖上，我坐在姥姥的怀里听着儿歌，那好像是姥姥最喜欢给我唱的一首歌。我听着歌，慈爱的声音温柔着我。
天空深邃极了。我望着高高的天空发呆，好像是一个被变幻莫测的星空吸引的小孩子。
裸露出来的胳膊冰凉，手心却温热得很。我忍不住用手攥紧胳膊的每个部位，让它们能被公平对待，享受温度带来的舒适感。
姥姥关心我着凉，把我抱得很紧。我努力地睁开眼睛去看满天的星空，并对姥姥说，自己发现天空上只有一颗星星和一个月亮。
姥姥说其他的星星都回家睡觉了，就像我们每天晚上都要钻进被窝里睡觉一样。
“那它们都住在哪里呢？”我歪着脑袋问。
“它们啊……”姥姥说，“他们都住在天上。”
我幻想着星星们无忧无虑的生活，就像儿时的我一样。我看天上的那颗星闪烁着光芒，像位天使一般善良、单纯。有过几次，我发现那颗星还眨着眼睛盯着我看呢！
我们两个人坐在静悄悄地夜晚下 ―― 两块红砖上，而屋子铁锹拍打地面的声音传进我的耳朵里，还有那盏昏黄温柔的光，在灯泡罩内格外明亮。我时常会去盯着它瞧，总觉得里面有什么特别奇妙的东西发光发热，在黑夜中给人以希望吧。
有过几次酣睡过去，姥姥几次把我叫醒，怕我着凉感冒。我逞强地回应，自己是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要保护姥姥一辈子的。
星空的亮光似乎微弱了。我问姥姥，我们在人世间生活，一个人每天的一举一动都会被谁看见吗？
姥姥摸着我的头，思索过后说：“或许有谁正在保佑着我们吧，他可能是天上的某一颗星星，去选择一位善良的人，去保护他，并给他幸福。当那颗星星陨落的时候，他的任务也就完成了。”这时，姥姥似乎把我抱得更紧了。
屋内传来脚步声，姥爷从屋子里走出来，手上还端着一把铁锹，示意我们回屋睡觉。我攥着姥姥的手指往屋里走，姥爷收拾好后也插上了门栓，走回屋关了灯。
现在回想起来，甚是珍惜那段时光。小时候的单纯，从未觉得那间土砖房屋又小又破，只觉得有它在，家就在。以至于后来去了他乡安身去生活，那种说不出来的温馨与熟悉，随着时间的推移离我愈发遥远。记得上次去瞧看“他乡”的时候，还是几年前飘着雪的冬天。
走在熟悉的田间小路上，即使覆盖了皑皑的白雪，我仍能想起自己背着小书包屁颠屁颠往家跑的背影。虽然那里挂满了蜘蛛网，屋子里落满了灰尘，可是那里的每块砖、每片瓦，都会勾起我儿时的回忆。甚至是小时候的自己大胆地跑到房顶上玩，竟然在上面睡了一上午的情景还历历在目。
我望着天空，再次细数夜空仅有的闪闪发光的两处光源。
我曾以为姥姥说的是真的。一颗星一辈子只会守护一个人，当地上的人离开人世后，便会在夜晚来临的时候化成流星，划过天际、陨落而去。冥冥中，我竟觉得此时头顶上的这颗星，像极了小时候的那一颗。
在后来长大的日子里，我曾在很多个夜晚去寻它的踪影，可是我却无法感知它的存在。时至今日，这颗星再次出现在天空上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让我既兴奋又感动。好像，那颗心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那个坐在石砖上、抱着我唱儿歌、讲故事的一位老人。
我相信，那位老人会一直存在我的心中，并坚信着，她居住在天堂。因为，善良的人们都在天上，用善意的心去守护善良的人们。
这颗星会一直住在我的心里。以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只要我坚信着存在，坚信善良与初心，那么心里的星星就不会轻易暗淡消失。我不会，那位老人不会，那颗星星也不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