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来,我见到的第一本真正的情色杂志居然是在父母的一个朋友家看见的。那年我15岁左右,还在读高中,而中国仍然处于极为保守的80年代初。
因为父亲是艺术家,从小家里那些裸体的西方油画画册到处都是,我就拿来当图画书看,从来就没把裸体人体当回事。父母更没有提防我的意思,大概真的是觉得没有任何大惊小怪的地方吧。倒是有一次表姐拉了一个同学一起来我家,趁我父母不在,神神秘秘地要我搬出父亲的画册给她们看。看到那些裸体的女人她们就忍不住吃吃地笑出声来,我倒觉得她们很奇怪。突然就听她们两发出一声尖叫,然后都用双手捂了通红的脸,我还以为出了什么大事,再一看,是她们翻到了大卫雕塑的那一页。我当时仍然不明白她们这么大惊小怪的干什么,不就是一个有丁丁的男人雕像末?
某日爹妈很兴奋地带要我去附近一个艺术家朋友家里,说他从日本访问回来带来很多稀罕的杂志。去了伯伯家里果然是拿出一沓厚厚的日本彩印杂志来,那上面有我们从未见过的漂亮衣裳,更有很多叹为观止的日用品,我们忍不住讨论那些玩意儿到底是用来干嘛的,而母亲和我更垂涎于那些款式新颖的服装和那些完美的模特儿们。等我们一家人仔细地看完了那些杂志后,伯伯又神秘地拿出一本杂志来,说他是俏俏藏在箱底带来的。父母马上接过来迫不及待地翻看,我也在旁边悄悄瞟了几眼,原来是一些裸体的日本女人照片。以现在的眼光来看连色情杂志都算不上。但是在彼时的中国已经是不可想象。父母并没有故意避开我,也没有特意让我看。我也就这么不惊不慌地看见了我人生的第一本情色杂志。
奇怪的是后来我也没对色情杂志产生过多大的兴趣。倒来了美国以后我们一群刚生孩子的年轻妈妈凑钱一起租过一次黄色录像带来看过,因为大家都说这辈子连黄色录像带都没有看过,实在有点冤,更何况美国是合法的,到处都可以大大方方地租。谁知道看录像的时候好几个人都说受不住了,想吐了,大概是因为完全没有一点美感吧。想想一群年轻女人坐在一起正儿八经地看黄色录像带也是一件非常滑稽的事情。
后来好奇心做怪,花大价钱买了一本大名鼎鼎的“花花公子”,不由得赞美图片拍得如此之美,艺术水平极高。却有资深的老留指点这个根本就不黄,真正黄的是xxx. 但是我对色情杂志的追逐和兴趣也就到此为止了,此后很多年就很少见到。
多年以后在纽约遇到好友宋昕,才发现她把色情做到了一个新的高度,她的当代剪纸作品里那些看上去很传统的中国图案其实都是用花花公子一类的色情杂志的图片刻成,由情色构成的生命树富贵花,枝叶繁茂,欣欣向荣,作品的隐喻极有深意。她的工作室里地上总堆着朋友捐给她的各种色情杂志,成为她创作的素材。
我可能是因为小时候的预防针打得好吧,天生对这些东西不上瘾。但是我完全支持和理解喜欢看的朋友,所谓食色性也。想想一个没有情色的成人世界该有多么可怕,一对从来不讲黄段子的夫妻该有多么乏味。就像今天读的一篇文章题目一样:“人民有下流的权利”。我不一定需要色情,但是我支持别人在法律范围内有享受色情的权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