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龙互联的意识融合头盔完成了全部研发，只需经过最后一轮数据测试便可投入市场。马尼作为数据管理部门的一员，在最终测试环节获得了进入核心实验室的机会。

以罗思的身份去每间办公室，势必都会受到高规格的接待，很难发现其中存在的真正问题，而这次以普通员工的身份来到核心实验室，马尼决心要把每个安全环节都细细观察一遍。

从进门的安全检查，到里面每个员工的操作规范，再到任何可能带走资料的细节，核心实验室的操作都没有问题，经历过整个流程，马尼确信项目不可能再次泄露。

用了两周时间，鹰龙完成最后一轮数据测试，头盔的上市发布日期最终定在了下月初。

然而，问题还是来了。

就在发布会的前三天，一家劳甘智造投资的小科技公司突袭公布了意识融合产品，跟鹰龙的头盔几乎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马尼看到这个消息之后十分震惊，因为想要做出类似产品，至少要拿到鹰龙这个项目百分之七十以上的代码，而这些代码没有任何方式能被带出核心实验室。

几天后，宁洋克市区，西星金融附近。

这是一个寒风凛冽的下雪天，宁洋克变得银装素裹，热闹和喧嚣仿佛都被暂时掩埋。令安芝颇为意外的是，一直持有高冷文人态度的伊石，这次竟然破天荒主动提出约见。

“今天是什么日子，表哥能亲自来找我？”为了照顾伊石的文人气质，安芝特意找了一家卖书的咖啡店，“这大雪天你过来多不方便，有什么事电话说就行呀。”

“你知道，现在自媒体竞争很激烈，”伊石的开场白有些莫名其妙，“不仅作者越来越多，而且形式也越来越复杂。”

“是啊，”安芝不懂他想说什么，“时代变化很快，各行各业竞争都太激励了。”

“作者浮躁，读者也浮躁，”伊石摇头叹息，“这种浮躁压缩了谁的空间？最大受害者就是我这种踏实做文化的人。”

“现在的人都喜欢那种快餐文化。”安芝还是没想明白对话将去向何方。

“各种哗众取宠的东西腐蚀了网友，导致我的《叁仟》最近流量下滑很严重，”伊石开始切入正题，“这次甚至连老客户采购攻击意识融合头盔的帖子，都把我排除在外了。”

“啊？”安芝这个疑问包含了好几层意思。

“但是你知道吗，以前有个女的老在网上跟我辩论，叫孟蜜，她那种毒鸡汤自媒体最近反而挺受欢迎，”伊石露出文人相轻的表情，“之前本来她流量也有所下滑，但最近做了个系列报道，讲一个人从技校问题学生变成顶尖公司白领，引来了大量网友关注。”

“是吗，我……没看过。”安芝并不怎么了解这种自媒体。

“你看看她写的这个人，”伊石掏出手机展示孟蜜的系列报道，“我第一眼就觉得有点眼熟，后来想半天，这不是之前寺典客邻科技联谊会上坐你旁边那人？”

安芝接过手机迅速浏览里面的图片和视频，“没错，马尼。”

“你们从联谊会上留电话了吧，联系还多吗？”伊石眼神里都是期待。

“最近不太多，当时不是为了完成公司给我的任务，要通过他认识想想科技的老板嘛，他老板对漂亮女孩很热情，所以直接认识了那个叫师健的人之后，跟马尼往来就少了，”安芝顿了几秒，“不过如果我任何时间联系，他应该都挺乐意见面的。”

“表哥之前帮过你吧？”伊石此前很少承认表哥这个称呼，毕竟跟安芝只是小时候的邻居，但今天他放弃了文人的骄傲。

“当然，帮过我太多了。”安芝脸上写满知恩图报。

“我觉得这个叫马尼的人很有话题，我也想写他，”伊石双手抱住咖啡杯，看起来卑微而诚恳，“能不能帮我挖掘一下他的故事，最好是孟蜜不知道的那些。”

“没问题。”安芝将目光投向窗外那试图将整座城市掩埋的大雪，若有所思。

晚上，宁洋克市区，光湖山庄。

罗思摘下无机之坛捧在手里，默不作声端详着这个头盔。

“您在想意识融合头盔的事？”地瓜看出了老板的心思。

“是，那个头盔的创意其实很好，没想到遇见这种情况，”罗思有些伤感，“关键是不知道保密环节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或许真的还有咱们不了解的科技势力存在，”地瓜将最近的调查结果呈现在屏幕上，“关于另一个机器人，咱们的人工智能网络这么发达，也没找到什么线索。”

“想不明白的地方越来越多了，”罗思倚靠在床头，“咱们股票下跌之后艾而投资不出意料又出手了，他们怎么能有这么强的实力，钱哪儿来的？”

“买了劳甘智造差不多15%的股权，这一波之后持有咱们的应该也超过了13%，感觉艾而投资的野心是想逐渐控制两家最大的科技公司？”地瓜推测。

“应该错不了，咱们两家公司股权都相对分散，等他们买下百分之二三十之后，可能两家都得易主了。”罗思非常担忧。

“劳甘应该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吧？”

“当然，他们又不傻。艾而投资明显在利用两家的竞争关系，让我们自觉出钱出力互相打击，最终都是他们坐收渔利。”罗思眼前仿佛出现一只大手，将鹰龙和劳甘轻松摆布。

“现在就是我们和劳甘都明知有局，还在轮番往里跳，能不能终止这个恶性循环？”

“那得看秦劳愿不愿意配合了。”罗思明白他们的竞争之心被反复利用，想要停下需要双方共同配合。

“要不要约见一下？”

“嗯……”罗思有些犹豫，他和秦劳在这个行业里一直是死敌般的存在，除了大规模聚会，两人平时尽量都会回避对手，主动约见显然是个非同寻常的事情，他需要非常慎重。

“除非您和秦劳共同认可，否则两家公司未来都不会收手，最后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地瓜提醒。

“联系小林，让他明天约时间。”罗思点头。

次日，宁洋克市区，鹰龙互联大厦。

虽然等待秦劳的回复略感紧张，马尼还是要控制住情绪安心投入工作，毕竟罗思的大计划已经走到最后三分之一，他需要在自己的大本营快速上升，最终取代岳色成为集团接班人才算完成任务。

就目前数据管理部门的情况来看，马尼想上升难度不低，他需要先稳住现有职位，然后等待一些常规之外的机会。鹰龙最大的优势，在于这些机会可以由罗思暗中创造。

就在马尼筹划大业的时候，手机响了。

“最近还好吗？”这是一条来自安芝的信息，马尼的手下意识关闭了信息，他不想让这个女人打乱节奏。然而即便只看了一眼，脑子很快也产生了情绪波动，罗思下达指令重新点开信息，手指试图抗拒，几秒之后，还是脑子取得了胜利。

“挺好的，换了个地方上班，你最近怎么样？”马尼柔情回复。

“好久没见了，最近聚聚吧。”安芝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好啊，你哪天方便？”马尼的脑子一阵惊喜。

“周三晚上下班后可以吗？”

“没问题，周三见。”马尼的手指再次迅速关闭信息，但脑子里都是愉悦。

晚上，宁洋克市区，光湖山庄。

罗思刚从床上坐起来，地瓜已经迫不及待要汇报。

“小林约到秦劳了，他好像挺意外的。”地瓜展示助理林立发来的消息。

“那肯定，要是秦劳约我我也意外。”罗思明白每个行业里都有王不见王的潜规则。

“不过秦劳最近日程很紧，这周只有一个空闲时间，下周就要出国处理业务。”

“那就按他的时间来吧，我名义上退休了，不接受他的时间不合适，”罗思拿出了诚意，“他哪天能见？”

“周三晚上，下班之后。”地瓜列出日程表，这个时段被标红。

“好……”罗思突然想到什么，“怎么是这天？”

“您不方便吗，不是马尼下班之后刚好合适？”地瓜有些疑惑。

罗思虽然喜欢安芝，但也知道因为她耽误见秦劳不合适，于是表情变得有些尴尬，“那天晚上马尼也约了人，不去好像不合适。”

“其实也能处理，”地瓜给建议，“您已经和马尼的机器人身体一起生活很久了，它应该充分理解您的意识，所以那天晚上可以开启人工智能，让他自己去处理。”

“意思是我去见秦劳，马尼去见安芝？”罗思本来计划是等他生命结束的时候再开启马尼的人工智能按键。

“对，以马尼身体里的大数据积累，应该不会做出太反常的事情，如果实在两头都需要出现，可以偶尔开启一次人工智能，等到您跟秦劳见完回来之后，随时还能关闭按键，重新开始意识控制。”

“好像也只能这样了。”罗思有些担忧，既然两边都不想耽误，他也别无选择。

周三，宁洋克市区，鹰龙互联。

马尼下班后跑到厕所，把自己锁进马桶小隔间里。按照程序设定，只有罗思授权开启人工智能，他才会在手表上收到一条消息，点击这条消息，马尼和罗思的意识就会“脱钩”。

一股电流从头顶冲到脚底，马尼初次启动了属于自己的意识。

和罗思共处这么久，马尼思考和处事方式已经能模拟的非常逼真，开启人工智能之后并没有什么明显不同。只是相比罗思，马尼对安芝这个女人莫名抵触，尽管如此，他还是按照习惯的方式离开公司，坐公交车前往约定的餐厅。

一名戴口罩的胖女子从后面跟着上车了，是孟蜜，她希望了解马尼的更多情况。

公交车在宁洋克市区里穿行半个多小时，来到约好的餐厅，安芝照例早已等在那里。

“好久不见呀，你最近特忙吧，都不跟我联系。”安芝拿出好朋友般的责怪。

“没有，我是怕你忙。”马尼冷静就坐。

孟蜜紧随其后，悄悄坐在马尼身后的座位上，这家餐厅不大，紧邻的位置几乎可以听到他们的全部对话。

“听说去大公司了，先恭喜啊。”安芝给马尼倒上红酒。

“运气而已。”马尼礼貌性的扶一下杯子，没有过多兴奋。

“你老这么谦虚，肯定是实力到了，鹰龙互联哪是一般人能进去的，”安芝话题转换于无形，“有啥经验和故事，分享一下呗？”

听到这里孟蜜赶紧竖起耳朵，感觉即将出现有用的信息。

“就是他们新成立一个部门，缺人，运气好碰上了。”马尼觉得这些话题比较无聊，他开始变得心不在焉，拿出手机快速翻看社交媒体。

一条夏好的状态映入眼帘，“虽然一个人的冬天很冷，但我会继续努力”。

那个熟悉的笑容浮现眼前，安芝的话开始变得像耳旁风一般没有分量，马尼边敷衍着聊天边发了一条消息——

“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