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精神之母棉棉说,滥吧滥吧,滥到尽头是种解脱。
我从不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低谷常有,高潮却无处可寻。
父亲走后,我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从那种状态里走出来,我经常有这样的错觉:父亲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总感觉,记忆在某个时段搁浅,这个时段,时光静止。
我总是不厌其烦地告诉母亲,你要按时吃药。
母亲总是趁我不备,将药丢掉。
父亲离去前不止一次担心过母亲的精神状态,他们争吵,这件事反复被父亲拿出来提。
我对这段历史一无所知,那时的我在外地求学。只隐约记得,母亲出现了幻听,总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在夜半时分,出现在几里外的大街上。
我恐惧,这一切会再次卷土重来。
母亲经常头痛,出现偏激和执拗的言语。我陪她做了检查,医生说她小脑萎缩。
小脑萎缩?
我手贱百度了一下,心情再也没有平静过。
小脑萎缩,老年痴呆,会慢慢失去记忆……
难怪很多事情她总说不再记得,我怕,她最后会慢慢不再记得我。
就像《妈妈,再爱我一次》里的女主。
没有了眼泪,父亲走后,我的眼里已经留不出一滴眼泪。
眼泪此时变得毫无意义。
如果哭能改变这一切,我宁愿流尽身体里所有水分。
我总是嫌她烦,嫌她啰嗦,在前一天还写文章吐槽她。不喜欢她做的饭菜,总是嫌她做事慢吞吞。可能那个时候她已经有问题了。
她前几天刚辞掉了收银工作,她怕自己的记忆记不住。
我总是没把问题想得严重,我整天担心的是驾考,完全忽略了母亲。
上了年纪,她更像是小孩。
更依赖我。更缺乏安全感和主见。
问我问得多了,我总是会发脾气。
我总是不能理解她,为什么总是丢掉药。
她也许什么道理都明白,她所能依靠的,只剩我。
余生,只有和我相依为命。
所以,我害怕。害怕时光流逝,她的白发反复地染,总也遮不住厚厚风霜。我总是阻止她,她却无比固执。
她的血管扎针护士每次需要很费劲地找,一个不常回来的邻居,看到母亲一刻很震惊。她记忆里母亲是个美人。母亲佝偻的背,和满脸皱纹让她直呼岁月残酷。
或许外人更能看清楚,旁观者清。
迷糊的人是我。
为了身外之物疲于奔命,却忽略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仅剩的,只有母亲。
如果有一天她也离开我,我难以想象,生活的意义是什么?
她坐在阳光很好的门边,伸出手来让护士扎针,看见我注视的目光,像安慰我一般:不疼。
护士是新来的,怎么可能不疼。
我慢慢低下头去,看到她脚上穿的皮鞋,这双鞋已经穿了五六年,是姨妈送给她的,鞋身已经布满了裂纹,她还是不舍得扔。
去年她给我买的一件棉袄,我还嫌颜色不好看,赌气不穿。
是不是父母会把世界都给自己的孩子,留给自己的永远只有那么点。
这般想着,心里的酸意一下子涌进鼻腔,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怔怔落下。
感觉又回到了十七岁,和母亲在陌生的城市分别,我在路口一日一日眼巴巴地望着,期待母亲的出现。
那个转身离去的背影一下子清晰无比。
如果时光可以倒流,那时我一定选择陪在母亲身旁。
再也不要看她一个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