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离开的那天,天气很热,空气里没有一丝风,所有的一切仿佛是凝滞的裸露在外的皮肤感到有些黏腻。在这平静的伏旱天,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台风。
我家跟她家不过一墙之隔,但是从小我妈跟她妈就不对付,在她和她妈妈的眼里,我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其实在我和我妈眼中,她才是别人家的孩子。我见过太多次我妈跟她妈在虚伪的寒暄后,转头后一边不屑地说着她,一边恨铁不成钢的教训我。所以,我也不喜欢她。我觉得她是我童年里的万恶之源。比如说她学了小提琴,那么我妈就给我报了钢琴的兴趣班。每天傍晚外面的路人都会听到锯木头的声音和乒乒乓乓仿佛一柜子的玻璃杯都碎掉的声音,而且这两种声音此起彼伏,一声比一声响。我们就这样互相折磨着。
后来,是为什么冰释前嫌的呢?我想起来了。
十七岁的时候,我喜欢上了一个男孩子,他也是弹钢琴的,我喜欢他的双手,那样优美,只有白瓷可以媲美。他待人总是很温和,仿佛有说不出的忧伤,要知道在《流星花园》还很流行的时候,他可是很多人心中的白马王子,也是我的。
那是一场学校的文艺汇演,我和她都有参加,而我们俩的母亲还有我心中的那个他,都坐在台下。我和她之间都在暗自较劲。
我演奏的是《梦中的婚礼》,这是我第一次在他面前演奏,所以我一直注意着他。但是演奏到一半的时候,我看见坐在第一排的他跟一个女孩子离开了,我的心一下子就乱了,那个女孩是谁?是他喜欢的人吗?我弹错了好几个音,神情恍惚。我的表演完全崩溃了!
那天回家后,我跟她都被各自的母亲骂得狗血淋头,因为莫名其妙地,她也把一首《卡农》拉得乱七八糟的。
放学的时候,她追上我,神情高傲地说:“你今天的表现怎么这样差,这样的你是没有资格作我的对手的。”现在回想起来,台词很中二。但是那时她的确激怒了我,让我忘却了我的男孩跟别人走掉的事实。
我愤怒地回嘴:“谁要跟你比?!”
“哦~我知道了,你是因为他吧?”她带着恶作剧的笑容,“你不想知道那个女孩是谁吗?”
“不用了,谢谢!”我冷淡地回答。
“确定?”她狡黠地看着我,我觉得自己在她的目光里无所遁形,“我不想听,我偏要说,那是他妹妹。”
“嗯。”我转身就走,心里却带了一丝窃喜。
她没有把我喜欢人的事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她的母亲。我从此看她顺眼不少,女孩子的友谊是一件莫名其妙的事,我和她因为我喜欢的人而成了好朋友。因为我总是以高冷的形象示人,而她活泼开朗,总是能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关于我的男孩的事。
在我们的刻意之下,在一次文化节上,我跟她合作了《梁山伯与祝英台》,演出非常成功。我们的母亲也非常高兴,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诚。也是那天,我喜欢的那个他对我表白了,我接受了。所有幸福仿佛一下子向我涌来。
表演结束之后的我们在文化节里四处闲逛,然后她遇见了那个让她的人生翻天覆地的人。
在文化节的一个角落里,一个胡子拉渣的男人抱着一把吉他,低沉的嗓音唱着一首忧伤的歌。我觉得他不属于这里,但他不能逃脱,他只是在挣扎。我想她也感觉到了,所以她对我说她喜欢上了那个男人。
那个男人的世界是跟我们完全不同的,他的心里有的是远方,而这里的一切,大概是贾宝玉梦中的太虚幻境。他大我们五岁,我们都知道他不会永远停留,但是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越陷越深,有时候她会翘掉晚自习为了去酒吧看他的演出。以前我们总是在一起,而现在我总是找不到她,并且帮她在父母面前掩饰她的晚归,我知道这一切不过是徒劳。
最令我恐慌的是,我觉得她离我越来越远了,直到我再也留不住她。那一天果然到来了。那个男人要去追寻他的远方了,而她要跟去。
我听到隔壁传来的茶杯碎裂的声音,我慌忙跑出去。她拉着一个行李箱,背着她的小提琴,倔强地站在门口,望着她的父母,然后一声不吭地转头就走。
我追出去,在她拦下的士前拽住她的手:“若一去不回?”
“便一去不回。”
我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我希望她能幸福,若她难过了,想回来了,我依然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