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小说为何无法进入主流文学视野

对我来说很绮丽的一个场景:在银河系最偏远宁静的角落,连光线也照不到的某个三维空间,偶尔有超新星爆发,点燃一大片壮丽的血红,当血红褪尽,在灰烬边可以看到一个黯淡的身影,那就是时光尽头的第五位面壁者…...

科幻和艺术是从两个不同角度揭示世界发展的一般规律,科幻简化现实,艺术则强化细节,前者是抽象过程,后者则是具象过程。科幻视角追求唯一的太阳,追求而不得时打碎之前的既定思维,艺术视角却从太阳里寻找诗意的想象,思绪的飘荡无所束缚。科学的分支有科普和科幻,这两者是培养科学精神的两根拐杖,科普是现实和功利主义的,科幻是感性和理想主义的,科普是知识的灌输,而科幻则是心灵的启迪。科幻对于科学精神的养成,有着异乎寻常的引导意义。因为知识的传承同步递减,而灵魂的启迪则会同步递增。科幻虽不能及时起到消解作用,但对于未来却有着非常清晰的良性引导。现阶段奇幻作品远比科幻作品要多,中国奇幻文学的传统与此息息相关,从《山海经》到《西游记》,从《聊斋志异》到现在的《诛仙》,因为情节无需太多限制,作品结构无需严谨构思,这让以经验论为主导的人觉得更习惯,所以科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是落寞的,像一个拥有极高智慧却曲高和寡的面壁者。

就阅读体验来说,科幻作家不轻易浪费笔墨书写那些感性个体,少有的描写也是干瘪晦涩,所以科幻作品被诟病缺乏“人文关怀”。无限接近的零度理性,欣赏机械文明齿轮咬合……什么爱,什么恨,什么智慧,什么诗意,什么信念,什么道德,什么宗教,什么文明......随时可以舍弃,随时可以打碎。面对这样一种赤裸裸的数学真理和绝对理性的思考反省,对于习惯了模糊处理的人来说,无疑味同嚼蜡。纵观整个科幻世界,包括阿西莫夫、克拉克、海因莱因这样的大师,也没有留下特别鲜明的人物形象。让人记住的仍然是太空深处的黑暗,机器智能的反思,灵魂出壳的火星来客。因为科幻是宏观叙事,是光年尺度下的宇宙审美。大家关注的是一个族群的命运,是一个星系的发展,是统一的数学规律本身。在他们心中,个体已经被族群所代替,族群就是个体。

不必强求一个科幻作家去挖掘人的内心,这是严肃文学界在做的事情,他们有一个上百万的创作群体,并且占据了文学主流语境。科幻是飞在天空的航天器,不必要求它像甲虫一样在地上爬行。

科幻作家对于微观的描写是怎样的?爱好粒子流的运行,电脑的虚拟运算,数理逻辑的线性辨证,星球毁灭后的末日描绘。写得最好的地方,是用三维视角对四维空间的全景式描绘,从翘曲的空间如何一点点进入;是对文明被毁后的详细解剖,像一个残忍的变态狂面带笑容对人类进行肢解。从容地直达理性与荒诞的终点,一千万年的时间坐标被一笔带过,刚刚建立的致命均衡立刻被无情撕毁——从来没有什么和平与友爱,从来就没有救世主,每个文明都是森林里的猎手,每一个文明都同样也是猎物——常常是超脱一切的冷冰冰的数学视角。

中国科幻却遭到打压,被很多人认为是文学复苏的1983年科幻文学却被视为一种“精神污染”遭到批判。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成为一个沉默的面壁者也是一种必然选择,然后进入表面的宁静,烈火却在地下运行,科幻作家们从中感触一种童真般的简约哲思,像闪电一样划过夜空。

对现实的反思,对权威的批判,为看似天马行空的科幻世界注入了关于人性和道德的严肃思考刘慈欣依靠类型写作给读者带来或雄浑或冷峻的美感,更承担了传统文学部分的批判责任,刘大的《赡养人类》对当代社会贫富分化的冷眼相看,重拾了俄罗斯文学带给这个民族的深刻。无论是有意或者无意,这些文字,都能让一部分人在自由空间里呼吸吐纳,重返当代思想文化最激荡的风云岁月。

“常以民主和科学并举,关于“德先生”和“赛先生”的事,在这片土地上讨论了近百年,但至今仍没有想明白是怎么回事。通常也会将这个问题忽略掉,然后用物质去填充内心的空虚。可人类世界毕竟不是动物庄园,仅仅填饱肚子是远远不够的,流离的我们追逐幻想的世界。

所以科幻故事里有什么?

——有听灰姑娘故事千遍也不厌倦的机器人,有迷恋人类情感喜欢读小说的机器人。最好玩的还是讲理性、重推理、自我感觉好到爆棚的机器人,能像笛卡尔一样思考,还能创立教派,向其他低等机器人布道, 接管空间站,对执迷不悟的人类工程师威严又温情

——“丁老,我们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里。”省长感慨地说,“我的世界是一个现实的、无诗意的、烦琐的世界,我们整天像蚂蚁一样忙碌,目光也像蚂蚁一样受到局限。有时深夜从办公室里出来,抬头看看星空,已是难得的奢侈了。您的世界充满着空灵与玄妙,您的思想跨越上百光年的空间和上百亿年的时间,地球对于您只是宇宙中的一粒灰尘,现世对于您只是永恒中短得无法测量的一瞬,整个宇宙似乎都是为了满足您的好奇心而存在的。说句真心话,丁老,我真有些嫉妒您。我年轻时做过那样的梦,但进入您的世界太难了。”(这样直白的差异和对比)

——“您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也许,同您的宇宙相比,父亲不算什么,但父亲对我重要,对我们这些普通人重要!而您的坍缩,不过是夜空中那弱得不能再弱的光线频率的一点点变化而已,这变化,甚至那光线,如果不是由精密仪器放大上万倍,谁都看不到!坍缩是什么?对普通人来说什么都不是!宇宙膨胀或坍缩,对我们有什么区别?!但父亲对我们是重要的,您明白吗?!”(出自于对情感需求的索问)

——初读凡尔纳的的科幻小说是《海底两万里》,在那个时期,他的小说有趣的畅想,如今看来是有趣的预言。《格兰特船长的儿女》、《海底两万里》、《神秘岛》被称为“凡尔纳三部曲”,可谓科幻小说的巅峰。

这是关于勇者的书,以科学为马,驰骋幻想。

——北京折叠中表达出科幻的文章好多都更着重于未来科技,忽略了人心。就如作者所言,在那样一个可能性的世界,人站在那个世界的边缘,会感到孤独。所以在这本书中我感受到了孤独。印象最深刻的那篇拖延症,是无论现实还是遥远的未来,都让人感同身受的孤独。

——关于时间和回忆的种种错觉的故事,唯有一样东西能够超越时间和空间,这便是爱。能够摧毁时空机和宇宙飞船的,能够漠视差时症和支离破碎的时间的,只有爱。

不被接纳又怎么样呢:

小的尺度是亿亿分之一毫米,大的尺度是百亿光年。这是一个只能用想象来把握的世界;而你们的世界,有长江的洪水,有紧张的预算,有逝去的和还活着的父亲……一个实实在在的世界。但可悲的是,人们总要把这两个世界分开。基本粒子虽小,却组成了我们;宇宙虽大,我们身在其中。微观和宏观世界的每一个变化都牵动着我们的一切。

背诵所记住的时间空间和物质的关系:

——由相对论和量子力学所构成的现代物理学已证明,时间和空间不能离开物质而独立存在,没有绝对时空,时间、空间和物质世界是融为一体的。

我愿在失去时间存在感的奇点上,观察科幻世界的昼夜更替,追寻层层概念背后的宇宙更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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