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那三棵树

记忆与印象

最近在读史铁生史老的自传《我与地坛》,细细碎碎的往事和思考组成的书,每次看到这类书,我都会想为何他们的人生记得的如此清晰和深刻,我明白了,我再也不要追求一件事情的全部,即使只记得一点点,也应该记录下来,才不枉每每产生的共鸣。

史老说

关于往日,我能写的,只是我的记忆和印象。我无意追踪史实。我不知道追踪到哪儿才能终于追踪到史实;追踪所及,无不是记忆和印象。

小时候的家住在一排单房子里,北京的四合院,我们没有另外那三合。一排过去有三户人家,每户人家门前都有一棵树,小时候一圈手还不能围住,很是壮实,现在才发觉它们如此修长,和记忆里已然不同。

品种是什么我并不知道,到了现在还是不清楚。是谁种的,年轮几何,都不知道。只是小时候看着这三棵树,觉得代表了我们三家的兴衰,观察他们的成长和状况,真怕我们的树有一天就会萎败了。中间的一棵树是最年轻的,因为他的树干显得白而青涩而笔直,我们的树则稍显老态,树皮灰黑色,还有些皱巴巴,有时候太过干燥直接树皮就会脱落,脱落之后有很多结疤,还是不比中间那棵树,最后的那颗是最老的,树皮完全发黑,还会有很多虫蛀,所以我几乎不甚关心。我们的树,小到什么时候已经忘了,好像手一伸跳起来还是能碰到最低的那一瓣树叶的,想着什么时候一定要跳着摘下来,再想起的时候,我就再也够不着了。树叶像手掌,所以我一直认为它是梧桐。夏天烈日当空,略显烦闷,妈妈就会摘新鲜甜瓜来,在树下削给我吃,青茂的树叶,蝉叫的热烈,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甜瓜的香味,有风吹过,头上的树叶簌簌的欢乐,树下阴凉,身旁是我最爱的人。这番景象我时时记起,离开家近五年,每年回家都是冬天,再也感受不到空气中的香甜和簌簌的树叶声。

曾有一次白天的天狗食日,那时候说是五十年难此一见,我那时候不懂,没什么兴趣,只听到这个五十年一见我心中有些淡淡的忧伤,下一次就是老了的时候呢……还是夏天,十一点的样子,天真的慢慢变黑了,可是我望向太阳,却并没看到它变小的样子?爸爸说要带墨镜才行,手上就多了一副墨镜,戴上再看,我震惊了,太阳真的只有一半了,另一半黑乎乎的,速度还好快,天色越来越暗,我争相跑走去告诉爷爷奶奶,从新家跑到旧家,告诉他们神奇的这一幕,天越来越黑,我低头,发现门前树的树叶从手掌般大小的叶影慢慢变细,再变细,真的是从梧桐树叶般的手掌变成了竹叶般的纤细啊,太神奇了,太美了,我不记得当时是不是拿手机拍了照,反正现在是没有了的,我想留着这一刻的震撼与美好。天完全黑了,大白天的天黑了,这种奇妙当时就给我了一种撞击,就是我于这世间沧海一栗般的渺小,我仰望着天空和太阳,如此孑然一身的散发着自身的绚烂。天又慢慢的亮了,叶影又从竹叶盈盈变成壮实的手掌,这几十年一遇的天狗食日暮颜一瞬就结束了,留下天地人们一阵苍茫叹息...

家乡的雪,万物静谧,十里洁白,置身其中想想事情就恍若隔世相望。小时候,雪是很期待很期待的,盼着望着,晶莹如天使就垃来到了人间,我就可以推雪人打雪仗,去田野踩雪,在雪上印下我的脸...下雪前总是有些预告的,天空一白如洗,青烟袅袅(是丝丝缕缕的灰云吧)枯枝摇摇晃晃,鸟儿的叫声漫长而悠长,大人们说,怕是要下雪了,我便开始了我的期待。是夜,梦里不清晰,是梦见下雪了吗?迫不及待的睁开眼睛,正好能从房子的窗户望见我家门前的那棵树,青灰的树干上,覆盖的,那纯白,啊,真的下雪了!心中早是波涛汹涌的兴奋,但爸爸妈妈还没醒,我只能呆着,静静地看着窗外,树干上的雪,嘿嘿,还有点厚,有细枝桠受不了重,雪就凄凄惨惨的掉下去了,有鸟儿时不时咕咕咕的叫声,站在枝干上嘴一啄一啄的,飞去另一个枝干,雪又轻飘飘的落下去...这幅无声无息的窗外的世界就像静止了一般落在我的心上,以至于每每到冬天,期待就开始了,期待一睁眼的窗外,门前的树枝上压着皑皑白雪。而到现在,我还在期待,期待一睁开眼就到了那最天真最不谙世事的童年。

现在你还在成长着,谢谢你也见证了我的成长,如今每一次见你都是满树枯枝,不知道青葱时的你过的好不好。树下的我,树下的小蘑菇,树下的季节,树下的记忆就这么定格吧,因为未来的日子你一圈一圈的年轮上,没有我......

既然是看史老的书写下的这篇小记,那也用他的书结尾吧。

童年,在这一时刻漂流进一种叫做“历史”的东西里去了,永不复返。

记忆,所以是一个牢笼。印象是牢笼以外的天空。

图片发自简书App

今年中秋请假回家,为了圆这五年的念想,三棵树之间,常春与枯败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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