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撒求贤若渴,对德兰诺恶言相向不以为然,还说他有个性,有脾气。说实话我一点看出这个糟老头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给我的印象就是孤傲,孤芳自赏。瑞撒恭恭敬敬地说:“老先生,其实这次有事求您,还望您能答应。”
德兰诺仰头哈哈大笑,笑声戛然而止,他眉毛扬起,鼻子挺得很高,头侧卧着,冷言冷语地说:“我一个山野村夫能帮得上您什么忙呢!我还要去上课,各位请回吧!”
说着他挥手示意我们离开,他把书夹在背后,口中念念有词。等他走远,我问瑞撒:“这下该怎么办?”
瑞撒冷笑一声说:“不怕,咱们缠着他,不怕他不答应。”
我点点头说:“眼下只能这么办了。”瑞撒打发卫兵回去,我俩悄悄跟去德兰诺教学的学堂。
学堂校长见瑞撒来了连忙出来迎接,瑞撒说不要引起大的动静,他只想静静地瞧着德兰诺。
校长明白瑞撒的意思,领着我俩领到了那老头讲课的教学门外。校长侯在一旁等候差遣,瑞撒打发校长道:“校长,你可以下去忙你自己的事,别管我们。”
校长毕恭毕敬地说:“那好,大王,有何吩咐,随时叫我。”校长边作揖边往后退,差点摔了一跤,他尴尬地笑了笑。
透过窗户窥视德兰诺讲课,我听到德兰诺引经据典,而且明确告诉同学们第几章第几页。我原先以为这老头倚老卖老并没有多少真材实料,听他的课让人受益匪浅,醍醐灌顶。瑞撒两眼放光,如获至宝。他喃喃自语道:“这老先生真是学识渊博,倘若能为国家为人民出力该多好啊!”门吱呀一声开了,德兰诺探出头来喊了一声:“何人在外头喧哗。”瞧见我俩,他一怔,诧异道:“你们怎么会在这?”
瑞撒作揖道:“抱歉,老先生打搅你讲课了。”德兰诺阴沉着脸说:“你们别在这待着了,别白费心思。”他关上门回教室继续讲课。
我耸耸肩,摊摊手,一脸无奈地说:“怎么办?咱们放弃吗?”
瑞撒仿佛越挫越勇,越想挑战,他微微一笑说:“我是不会放弃的,走,去他家。”
德兰诺的家十分简陋,根本不像当了几年官的官家。瑞撒向邻居打问起德兰诺,邻居痛哭流涕的说:“老先生真是好人,平日里时常接济我们,他是个大善人。”瑞撒脸上绽放着笑容,跟我说:“看来我没看错人,他是个德才兼备的贤者。为他我就算跪上一天一夜都值得。”瑞撒对德兰诺十分虔诚,我说:“那我陪着,你跪着,我也跪着。”瑞撒拍着我肩膀说:“多谢你了,凯恩。”
瑞撒进去跟德兰诺夫人聊了会,眼瞅着德兰诺快回来了,我俩跪在外头。德兰诺握着书,摇头晃脑,口中念念有词,门口跪着人,德兰诺视而不见,他很专注地沉思着些什么。
瑞撒喊了声:“德兰诺先生。”
德兰诺见门口跪着两个大活人,吓了一跳,手颤抖着,嘴唇蠕动着说:“你们在干啥。”
瑞撒说:“老先生,你不答应我,我们就长跪不起。”
我也插话道:“老先生,看在我们的诚意份上,你就答应吧!”
德兰诺拂袖愤怒道:“哼!你们要跪,就跪着吧!我可不会心软。”他从我们身旁蹿过去。没过一阵,云彩躲了起来,狂风骤起,乌云密布,电闪雷鸣,为了表达我们的诚意,我们不躲不闪,再说跪了那么长时间感觉腿都发麻了。
暴雨拍打在身上,如同鞭子一样鞭笞着身上的每个细胞。雨水从头发上滴落下来,眼睛被刺痛的睁不开来,前胸的衣服湿了一大片。忽然感觉不到头上的雨点,蹿出两个人影,又瞧见四只脚立在我们跟前。抬头见德兰诺夫妇撑着伞,瑞撒接二连三打了好几个喷嚏,他们扶我俩进了屋。
德兰诺俯首跪下来请罪道:“王,我有罪,请你治我的罪吧!”
瑞撒慌忙扶起德兰诺说:“老先生,你何罪之有?起来吧!”
德兰诺紧紧抓着他的手哽咽道:“王,老朽不值得你为我这样做。”
瑞撒说:“老先生乃有志之士,您言重了。”
德兰诺终于被一片诚意打动,同意跟我们去帕瑞纳。伊曼生病了不能陪同我们前往,瑞撒派了骁勇善战的帕塞。帕塞是老国王在世时最信任的部下,跟随老国王南征北战,听祖母说他和我爸爸是老国王的左膀右臂。帕塞得知我是凯勒的儿子,他像长辈一样抚摸我的头发说:“你跟你爸爸真像。”他身上那一块块肌肉,矫健而有力,手臂上有一道深浅不一的伤痕。临走前玛瑞执意要跟我们一同前往,我说,你一个女孩子还是别去了。她坚持已见说,想为昏迷的母亲出份力,在她纠缠下不得已答应她的请求。
我们几人收拾几件平常换洗的衣服启程前往帕瑞纳,离帕纳瑞不远的地方有个叫格尔登的小镇,遇到了些小麻烦。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那天一个行色匆匆,衣衫褴褛的人从我们身边飞快蹿过。他用手指在唇边嘘了一声,躲进那肮脏的鸡棚里。没过一会儿,一群巡逻兵追来,后面紧跟着一个骑黑马的人。如果天底下用一个字形容她的话,那就是美。看样子她二十出头,眼神尖锐,还有那张几乎没有表情的脸。她走过我们身边,仿佛吹过一阵冷飕飕的寒风,让人不寒而栗。
她拉住缰绳,冷冰冰说:“刚才看见有人过来没,个子不高,蓬头垢面,衣衫褴褛。”
我摇摇头说:“很抱歉,我们没看见您说的那个人。”
她向四周扫视一眼,又瞄了我们一眼说:“你们是外乡人吧!尽快找个地方歇息,以免碰到出逃的囚犯。”
说着她掉转马头领着卫兵继续搜捕。那躲在鸡棚里的人见她走远才敢出来,见他头上嘴里沾着鸡毛,样子可笑极了。他说一天没吃东西了,我们请他吃饭时他狼吞虎咽毫不客气,胃口极好,吃相怕人,把点的菜吃得一干二净。
费思凡好奇地问:“他们为何要抓你?还有逃犯是怎么回事?”
那人放慢吃饭的速度,放下筷子,猫着眼瞭着屋外,闪烁其词地说:“这事说来话长,等回屋我再告诉你们。”
回到屋内,他原原本本告诉我们实情。他叫科特,几年前犯了盗窃案进了监狱,几天前刑期已满。那个骑黑马的女人是这里的监狱长麦琳达,她对囚犯深恶痛疾,每当刑满释放的犯人,她都会举行一场生死对决。让囚犯们奋力厮杀,最终赢得胜利的人获得重生的自由。许多昔日的狱友兵戎相见,亲眼看着曾经的狱友死在自己手上。而这批获得重生的人又以斗殴的罪名被麦琳达秘密处决。说到这里科特泪流满面。他说,他不想死,他想念自己的妻子和年迈的母亲,他想重新做人。
我狠狠地骂了一句:“这监狱长真卑劣,这个披着美丽外衣的女人。”
费斯凡很冷静地说:“是不有某些原因导致她如此痛恨囚犯。”
科特摊着手,一脸无奈地说:“我也不清楚,只听人说起跟十几年前的惊天大案有关,天知道呢!”
德兰诺年长我们许多,知道的东西也不。他若有所思地说:“十几年前?难道跟那件案子有关?”
我们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他,他慢悠悠地说:“我听以前掌管法典的朋友说过,说老国王刚登基时颁布大赦天下的命令,赦免一些重罪的犯人。然而不久就传来一件惊天大案,说一群罪犯洗劫了一个村落,使那个村落销声匿迹。国王自此废除这条命令,今后凡大赦天下如有重罪者一律不得赦免。我想这监狱长肯定跟十年前的案子有关联,也许他是受害者家属也说不定。”
我们正聊着,楼外有人高声喊着:“科特,你还是乖乖跟我回去,否则别怪我把你就地正法。”这是那个监狱长的声音。
我悄悄打开窗户,这个阵势把我惊呆了,一群卫兵把楼外围个水泄不通,连一只鸟都休想飞出去。科特瘫软在地上,拖着疲惫的身子爬到帕塞脚边,抓着帕塞腰间的佩剑乞求道:“怕塞先生,求你杀了我吧!我不想回去,我不敢自杀,求你给我个痛快!”
科特这个举动让大伙一脸茫然,百思不得其解。他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回去,难道天底下还有比死更可怕的吗?
我脱口而出道:“科特先生,为何你宁愿选择死也不愿回去。”说完有些后悔,怪自己口无遮拦。
科特颤抖着说:“小伙子,你是不知道她的恐怖。”我思忖着:“难道麦琳达真的如他说的那么恐怖?”我咽了咽口水,打了个寒噤。
我们没有逃也逃不了,不仅科特被逮捕回去,连我们随之被关进监牢,罪名是私藏逃犯。科特嘶吼着,哀嚎着,听得人十分难受。我对进牢房早已习以为常,而且我自认为我是福星,随时都能逢凶化吉,那不过也是美好的愿望罢了,那总比毫无希望的好。德兰诺皱着眉头苦笑道,活大半辈子想不到临了进了一次监狱。费斯凡说,既来之,则安之。帕塞作为一名武士对生死置之度外,倚靠在角落里,闭目养神。玛瑞则表现得十分暴躁,用脚踹着牢门,气得直跺脚,又在牢房里走来走去,又扒着牢门嚷嚷着:“你们这些混蛋,放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