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小时候我姥姥给我讲过一个很奇怪的故事，就是说，她小时候村里一小媳妇儿生小孩儿，好不容易把孩子生出来之后都已经是半夜了，那个小媳妇儿饿啊，但是家里又穷得只剩下几个玉米了，于是她婆婆就想用火炭盆给烤了，结果烤到一半的时候发现里屋伸出来两只大手，从屋里一直伸到炭盆旁，这老太太细一看，合着这两只大手根本就不是人手，是两条奇形怪状的宽布条，只是看起来像手而已，里屋里又传出来分不清男女的特别低的声音，一直说：‘我饿，我饿……’那老太太就知道是婴儿的襁褓成了精。她就忙不迭把玉米放在那两只大手里，那两只手捧着玉米就收回去了。老太太赶紧进里屋，看到自己的儿媳妇因为太累正在睡觉，而自己的孙子靠在他妈旁边，襁褓却不知道哪里去了。”

  “那，柴哥，你讲这故事想表明点啥呢？”坐在我对面的李德超皱着眉挖了一勺卖相并不怎么好的炒饭问我。

  “就是说，我从那之后才知道，不是说只有动植物才能成精，原来一个物件它也能成精，万物皆有灵么。”

  李德超翻着白眼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前者是因为他被噎到了，后者是因为他在思考绝对是与我说的话毫无关系的事情。

  “建国以后，不许成精，说不成精，就不成精。”他说。

  食堂阿姨熟练的耍着拖布，处理掉地上的鞋印，外面灯光刺眼，飘起了几片雪花。

    蓄水池上方的水龙头正开着，冷水哗哗的冲着下面的拖布，我看了一眼，记住了这个声音，有点不安。

                                  二

  好多水……

  寝室水房没人管的水龙头，食堂里溢出的蓄水池，厕所里冲个没完的马桶，教室里破裂的水管……

  好多死掉的水……

  哗哗的响个没完……

  我堵着自己的耳朵。

  “别他妈响了。”我说

                                    三

    我们到达事故现场的时候那里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范大仗着自己肥头大耳满脸胡茬的凶狠长相长驱直入，我和李德超以及华哥跟在他身后做绳中犬。

  事故现场在新合教学楼前，应该是因为大雪的原因，路面太滑导致的四车相撞，现场惨烈至极。警察和医生还没到，我看到了四具已经扭曲变形的车体和几具更加扭曲的人体，汽油噼噼啪啪的烧着，空气里弥漫着奇异的香味。其他三头货已经被震惊到嘴都合不拢，估计他们的心理承受能力比我好不了多少。然后李德超突然推开身旁的人，跑出去，开始剧烈的呕吐。

  而我看见那几辆车体下面的雪和冰正在缓缓融化。然后又缓缓的汇成一道细细的水流流向旁边的下水道。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些水是凶手，它们正在逃跑！

  警察最终将这起事故判定为交通事故，五死一伤。

                                  四

    晚上睡觉之前范大悄悄地对我说:“柴哥，我最近总感觉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

      “今天早上刷牙，我把刷牙的水全喝了，明明不想喝，但是感觉好像有人掐着我的鼻子往我嘴里灌水，差点没把我呛死。”

      “你出幻觉了吧，总不会有隐形人。”

      “还有，中午吃午饭的时候我喝了口饮料，下午跑了十几次厕所，一看饮料瓶，你猜怎么着，离保质期还有小半年呢，你说它怎么就变质了呢？”

      我抬起头，看着斜对床的范大，我在黑暗中能看到他因为恐惧而闪闪发亮的眸子。

      “睡吧，不早了。”我说。

      “我知道了。”他说。

        “睡吧。”我有点慌。

        “是水的问题，它们有了自己的思维，他们想谋杀我！”

        寂静……只能听到李德超和华哥轻轻的鼾声。

        第二天上午第一节课，范大正趴在暖气旁打瞌睡时暖气爆了，按理说那种老式暖气虽然老旧但水压很小，危力也不是很大，但是范大就是倒霉，被被滚烫的开水冲爆暖气片开了瓢，救护车还没到就挂了。

        是水，它们有了自己的思维……

                                    五

    李德超脱水了，我陪着到了医院后发现医院里像他这样的患者有一大批，仿佛对水有抗体一样，任何与水有关的东西都吃不进去，即使是吃进去也会被吐出来，仿佛有恐水症一般。最可怕的是，身体还在不断地排出来水，有的人是表现为不断的流汗，有的人是不断的呕吐，有的人是不断的去厕所……

    没错，一股神秘的力量正在榨干人体里的水。

  李德超看见医院里的场景直接吓得哭了出来，我让他忍住，因为这会排出很多水。

  午夜的时候，李德超因脱水而死，我看着他在我手中的手逐渐干枯，仿佛是一朵枯萎的花。医院变成了地狱，医生们也开始脱水……

  神秘的力量……榨干人身体里的水……

                                  六

  冬天本不该下雨，可是就是这么奇怪的下雨了，气候的反常和最近种种事情联系起来，整个城市都弥漫着不是太好的氛围，太多的死亡了，多到大家都已经麻木了。

  我和华哥撑着伞走在路上，华哥突然转过头对我说:“人类，你们输了。”我漠然的看着他，我知道为什么华哥会说这种话，因为人的脑液也是水构成的，只要控制住人身体里的水，控制一个人轻而易举，现在华哥的思维已经被水控制了

  “为什么杀人。”我问。

  “因为你们先杀了我们，作为报复，我们要收回所有的水，”华哥说，“你向后退，多退几步。”

  我按照他的话后退，然后我看到华哥突然恢复了理智，他有些疑惑的看着我，仿佛很不解我为什么在这，他像我大喊，“柴哥！离我那么远干嘛啊？我都被雨淋湿了！”

  “砰！”的一声，一块巨大的冰块从天而降，正砸在华哥站着的地方，我看见那块冰块的下面部分变得血红，华哥的手指还在雨中微微颤动……

    水，你也杀了我吧……

    我倒在地上，在恍惚中我听见一个声音，它说:“我们不会杀了你，我们要让你看看水的世界，我们要让你当最后的观众……”

                                  七

  我醒来时是一个明媚的白天，我从床上下来，我走向阳台，拉开窗帘，这大概是在二十层楼，

    我看见白茫茫的一片，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水。

    Welcome to the world of wa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