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的第一封信

你好呀,小家伙,许久没有给你写信,最近任务一下就多了起来,此刻我才得到了静静的,属于我一个人的晚间闲暇。科研不是占据了我所有时间的内容,一直做的事情很多,看书,弹琴,学新的课程,和朋友相聚,甚至出去骑行。我发现我现在开始热爱不务正业,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些看似无意义的事情上面,安心,舒适。午后躺在草地上晒着阳光,就能让我一整个周,幸福安逸。

最近看到了史铁生一段话“也许是因为那时我们都害怕人生里的平庸的部分,所以总是要想办法做出——一点儿抵抗的样子,我们装腔作势地谈论文学、戏剧,旅行之类的东西,不是因为我们真的多么喜欢或者了解,而是它们吻合我们对于某种人生的想象。浪漫的,不会衰老的,反流性的,貌似与现实有一道牢固的壁垒的,那种人生。好像我们只要始终怀有这种热情,我们就能和大多数人不一样。”

史铁生对普通的群众把握的很透彻,我想他经历了长时间的自暴自弃与母亲离世之后,以普通人的视野审视自身,对于自己对抗平庸的自嘲。初见这段文字时,就忍不住摘抄了下来,常常回味。现在一空下来就问自己,我是这样的人吗,我对抗的又是什么。

想起多年前的自己,对于平庸这个词特别的抗拒,仿佛这辈子和平庸挂钩就是对自己人生最大的侮辱,总希望自己的努力能改变什么。高中会积极表现自己,大学会竞选各种职位,参加各种类型比赛,半夜听着窗户外面的风嚎,自己在和伙伴做模型、写计划书。在那个年龄段,其实这些都是美好的,虽显浮夸,但总归成为了自己的一段又一段难忘的经历,从现在回见当初,自己对抗所谓平庸的过程显得十分拙劣而可爱,想想有时眼角还能体会到曾经的富裕热情。

最想哭的时候,是我大一第一次期末考认真学了很久,最后只考了全班倒数第二,最后一名三门不及格,而我全过了,但还是倒数第二。大家都没怎么去认真上课,感觉都是随便看看书,可是就是考的比你好很多。因为这个倒数第二名成绩,我也没有评上学生会的部长。可能那个时候觉得人生最失败的就是我自己吧,全班最低分考进的大学,是副班长却只考了倒数第二。那时眼前对失败的定义只有这些,它以现在来看并不重要,但是当时却定义了我所有需要努力的方向。也是从那时,我早早的深刻明白,我其实,真的是一个非常平庸的泛泛之辈,在任何群体里面都是会泯于众人的存在。只是,我的胜负欲太强了,一直做努力的样子去追赶不同的人群。为什么是努力的样子,因为我其实并不是那么努力,不还正常偷偷找你么,心里面藏着一个姑娘就更害怕自己太过普通。

后来的日子里,我一直不敢太高看自己,我想要和别人一样去获得更多的时候,我只能去更多的尝试,付出更多的准备,我不是害怕失败,而是我知道,自己普普通通,并没有别人认为的多聪明,只是需要更多的勇气、毅力以及做的更多,我不知道这些话虚不虚,能不能在你心里建立起那个年轻岁月的我。也许看清自己之后就开始释然了,曾经看到别人得到了我也想要的,心里非常较真的嫉妒。现在只会暗戳戳告诉自己,下次也一定要努力,然后用劲鼓红手掌!!不知怎么,内心比任何时候都要柔和,可以为每一个别人的快乐而感到愉悦。

小家伙,你走以后,时间让我重拾了许多我当初忽视的情感,让我知道一个人的时候需要做些什么对抗自己寂静孤岛。我比当初理解更多的是,曾经我所对抗与害怕的平庸,其实并没有那么可怕。我现在一直完成自己的科研工作,也每天读杂书,每周骑行,徒步,偶尔看喜欢的小说的话剧,可前段时间当读到史铁生那句话的时候,我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两年前的自己一本中篇的名著都很难耐着性子看完,宅着除了见你,很难走出一次校门。最静不下心的是我,而如今可能自己最多的就是耐心了。我现在所追求的难道就是为了和别人有什么不同吗。读别人觉得晦涩难懂的书,说一些莫须有的高深言语去显现自己优于众人?如果这是我做这些事的目的。这两周产生很强的挫败感,就像自己心思被别人猜透了,矫情的自我被深挖暴露市集。

周末出去露营时,坐在海堤上,我理着这段时间自己的思绪。

我面对自己的内心,这两年其实很难靠自己走出这种巨大的撕裂感,我一直尝试用各种方法去缓解这些痛苦。我选择不找你,不见你,让你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空白人像,把最美好的记忆灌输进去,不见就不会破裂,想象与现实就不会交织。这时的你,在我的回忆中,永远是那个举着浪漫烟火,眼中闪光的小女孩,我希望,这辈子都是这样美好的记忆。

我现在,不拒绝平庸,倒也顺从,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看自己喜欢的书,实验室做着测试,心想着遥远的纳木错与念唐古拉山,他人艳羡的生活,有时却是我内心割裂,消磨苦闷的选择。在这个时代,都说一个人挺好,但是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内心去支撑自己习惯孤独,孤独会折磨你,你根本享受不到一个人充实自洽的时光,独立的自我又需要我们不断去学习,去填充无人打扰的时间。所幸运的是,读书给了我方向,给了我缓冲余地,忙忙碌碌平庸生活中,也还是走到了现在。

这是我最近一直在想的,今晚随便写写。

祝好

寒霜露重,愿卿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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