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有一天。
跟诺一起在超市购物,站在排的长长的收银台后面,浅棉扭过头对他讲,我想起了一个人。他疑惑的问,谁?
一个在苏州的女人。很漂亮的女人。皮肤清透干净像剥了壳的鸡蛋。瘦瘦小小。身材恰到好处。除却一双长了冻疮的手,我真觉得这女子美得真实。无与伦比。
恰好轮到结账,他没再说什么。
总有那么一些人,在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想起。新年伊始,奔跑在大雪覆盖的空荡街道上,路灯昏黄,夜空静谧。老外在路边拥抱接吻。欢乐的手舞足蹈,对尚未到来的一切无知无觉。
有一晚。
她赤裸着爬起身,对着窗外的霓虹闪烁,川流不息,只觉得无限悲哀。
即使在爱里,被满满地包裹住,她亦总是哀伤,像不言不语的白色鸽子站在灰蒙蒙的广场啄食碎屑,听到流浪者蜷缩在长椅上休憩的鼾声,不觉惊恐地扑腾下翅膀。
或许,只是寂寞。
浅棉抚摸诺粗糙的脚掌心。
她看到电影里的女人穿上自己缝制的礼服,站在高高的钟楼上。有黑夜的风吹拂散落淡紫色阴影的裙摆。倏忽,纵身跃下。却没有死去。她只是看到一个女子的寂寞。
(二)
沐将她推倒在地,开始撕扯她的衣服,她冷眼看着这一切,漠然看着他一点一点将她撕碎将她填充。
沉坠。我拉你一起沉坠至无尽的黑暗里
万劫不复的悲伤,沉溺在水底,不见天日。她只管闭上眼,头顶的灯光打下来,裸露的身体在光线里显得暧昧。她仿佛什么都不再听到,她的呻吟,伏在身上的男人的喘息。她内心的恶,和漫溢而出的悲伤。
所有存在的一切不断纠缠编织成一张网,将她深嵌其中,她只能选择麻木的生活以掩盖无穷无尽的绝望。
她闭上眼睛看到明明灭灭的光,像断了线的珠子散落的毫无规则。
午夜,我停在这里。等着天亮等着曦光。
黑暗里,我周身寂静,薄弱的如同纸张。浅薄的呼吸浅薄的存在。
在咖啡厅,轻柔舒缓的音乐飘荡在空气里,我对沐讲述我和诺的故事。
或许,我很寂寞。我需要一个出口一个城堡,徘徊在黑暗里,看不到光亮。
我所期待的灯火,能够指引我找到回家的路。
在看着他的那一刹那,突然觉得我真的爱上了他,心中溢满无限的悲伤。无边无沿
抚摸他手背上青色的静脉,心生温柔。
她只记得在的士上枕着他的手掌看倾倒了的天空,南方的冬天树叶也几乎落光,直愣愣的交错着,像灰白布景上的黑色剪影;还记得在闷热地铁的长椅上枕着他的手掌静静安睡,鼻息婴儿般安宁,闭合的睫毛如蝴蝶的翼,轻轻振颤……一切不言不语。暗藏的危机在这宁谧之中已然萌芽。
她听到钟声,在料峭山崖中升腾回旋。她被猛然惊醒。沐轻声问她是否做了噩梦,她茫然看着他的脸,顿感陌生。他们在开往南方的飞机上,耳膜阵痛鸣响。沐说乘机易出现耳鸣,你当张开嘴巴。他示范给她看。她没有照做,只扭过头看窗外漆黑一片,现时凌晨4点多。耳鸣刺痛还在加剧,她以为自己会突然流血或失聪或昏厥。却没有,在飞机到达目的地时她发现自己仅仅耳鸣到脑袋发涨昏昏欲睡,除此之外看起来完好。她抓着沐的右手,沐腾出左手拉着行李。他带她回来,她已知晓此处寒风凛冽,她躲在他身后以祈救护,可望能抵挡风雨。却不知由自身痴念构筑的幻觉于现世是如此不堪一击。
这座城的第一场雪,她站在石阶上将脸埋在他的脖颈里,擎着黑色雨伞的右手搭在他的肩上。雪持续不停的融入路边的水洼里,水洼边的点点昏黄星火成片的扩展绵延,她嗅着衬衫领口不可信赖的温度和肌肤上淡淡香水味。记起与这个洁净的男子终无路可走的事实。
(三)
冷却的咖啡终究难以入口。
一个秋日的早晨,她对城说,很早以前你问过我一个问题,偶尔还会想起。或许答案是,当时的你给我一种天地无欺的错觉吧。她自顾地讲却不愿得到回应。
城,我不吵不闹,貌似很安生。但我也是人,和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我只是把我的尊严看的比较重,重过任何一个事物一个人一种感情。那是我的底线。我们的故事极短,短的就像一个晚上的烟花绽放。你酒醉的时候脸色苍白,我跟着你回家。像是中了蛊,被迷惑。
城,我不再见你。
其实,因你是我的一个伤口。
仿佛临水自照,驱之不去的耻辱。
从不敢把自己暴露在阳光里,仿佛会把自己的伤口拿在日光里摊晒一样。
(四)
参加公司趣味竞赛,熙攘喧哗,众人兴趣盎然。
本不喜欢比赛,或因其残酷性。纷扰过后总有输赢,繁华落寞之间涤荡,终不免失望与不甘。
她旁观这一切,神情漠然。仿佛脱离这世间,满目的喧哗人群,她置身事外。想着并无人在乎的存在,落寞至极。其实,她想逃离出去呼吸新鲜的空气。她的格格不入不禁让她想到年幼时的自己。
站在光亮之中,温暖覆盖。表情欢欣心却疏离。企图融入却只是在人群之外。
终于走开。站在转角的楼梯口。阳光明亮的没心没肺。感受到它打在脖颈的温度,像温暖的手掌覆盖。终究对自己无能为力。
人们极力靠近人群以获取温暖,或许这是种残疾。竭力抵抗寂寞,只会更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