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去的过去总是这么幸福

文 / 苏山

有没有哪一个瞬间让你觉得，自己真的长大了？

我有。当我发现我的情绪比我还懂事的时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都会挑着时间来开心和难过了。

双十一那晚十二点，准时而迅速抢完东西，正兴奋地盯着“待发货”目录呢，一分钟后居然困了。第二天闹钟一响，我的兴奋状态会跟着我一起醒来。

和男友大吵一架，对着电话哇哇大哭。午饭时间居然还是会饿。于是我的眼泪随着食物的到来慢慢止住。饭后我边流泪边纳闷，这样都能吃那么多，怎么能瘦得下来呢？

有时候一早醒来，会突然觉得生活好难，想实现的理想还一个都够不着边，我的玻璃心真是要碎一地了。但我还是能规规矩矩地刷牙洗脸换衣服化好妆，一直到挤公车的时候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我的喜怒哀乐啊，好像比我的作息还规律。

---

这是不是能说明，我真的长大了呢？

听我爸妈说，婴儿时期的我非常闹腾，白天睡觉晚上哭，我爸妈经常给我整得身心疲惫。

上学的时候因为没法控制自己的焦虑情绪，试过装病，也试过大哭来抗议上学。

我爸妈又很疼我，从来不会因为我胡闹而凶我，对我一直是谆谆教导。

明明我从小到大都那么不懂事，我的父母也不曾给过我挫折教育，我到底是怎么成长的。

是在我尝过生活的酸甜苦辣之后吧。

我明白它们的滋味，也知道会带来什么后果。这些味道于我而言不再会有惊喜的时候，我便知道该往前走了。

都说不知者无畏。喝中药的那段时间，只有头一次是觉得不苦的。往后因为知道了中药的苦涩和喝过之后会出现的症状，光是闻到味道都让我退缩。

我小时候特别喜欢去儿童公园，玩一个叫“金龙滑车”的游乐项目。那就是个小孩玩的低配版过山车。我喜欢坐最后一排，非常享受在飞车上有点小刺激的感觉。风快递地和我擦肩而过，我和坐在前面的小伙伴们一起开心地呼喊，非常痛快。

长大一些再玩这个项目，我已经感受不到小时候因刺激带来的欢乐。我知道是因为我岁数长了，这些小玩意对我来说已不够刺激。也因为玩太多次了，我太熟悉这辆飞车最多能带给我什么感觉，它一点新鲜感都没有了。

我想生活也大抵如此。

第一次挂科、第一次恋爱、第一次上床、第一次吵架、第一次面对生离死别。

第一次尝欢快的味道时，缱绻在我内心的甜蜜滋味让我非常惊喜。

第一次尝悲伤的味道时，我为在心中挥之不去的失落感到害怕。

可是生活充满悲欢离合，上学的时候我能习惯每个月的考试，工作之后我也习惯了每天打卡。我在成长，我的情绪也是，我总会对生活百态失去期待。

我知道喜悦之后日子还是平淡地过去，痛苦之后我也不会涅槃重生。情绪只是一日三餐一般的存在，是我一天之中必须咽下去且消化掉的一顿饭。没有它我活不下去，但也不过如此。

---

不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只是更加明白人的喜怒哀乐虽是必需品，却不可依赖。不仅仅是我不依赖它们，它们也不依赖我。有时候它们比我更能适应这个世界。

和佩儿聊天的时候，我们说起青春时期发生的事。

佩儿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去年走了，淋巴癌。

15年的时候她们俩还一起去看过《滚蛋吧！肿瘤君》，在电影院里哭得稀里哗啦。一年后朋友的结局却和熊顿一模一样。

真是应了电影里那句台词：上帝给我们安排的每一次挣扎都是有目的的。

佩儿每天流泪，常常对着惨白的墙壁发呆。有一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好友家里，陪伴好友的父母，和他们一起疗伤。她睡在好友的床上，床铺上好友的气味还生机勃勃。她的眼泪流进枕头里，希望这些眼泪也能流去天堂，陪陪好友。

消沉了大半年，佩儿才终于走出悲伤。虽然眼泪流尽了，但她每晚都睡不好觉，常常梦到小时候和好友一起在路边买棉花糖，在公园里放风筝，夏天的时候在家楼下捕蝉。梦醒之后是凌晨五点，正是天最黑的时候。她只好继续睡去，只是心情像掉进黑洞一样，有无止尽的空虚。

白天的时候会有许多人问候她的安好，她神采奕奕地和大家有说有笑。

直到现在和她聊起这件事，她都能分别用可惜、遗憾、无奈或怀念的语气谈起，仿佛在说一件非常久远且无关紧要的事情。

她不掉眼泪了，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悲痛藏在哪里。

“我不是不难过啊，我真的没有走出来过。只是我知道如果时间久了还和大家讨论悲伤的话题，聊天的时候还稀里哗啦地哭，是很不合时宜的。”

她不想让别人因她的难过尴尬。这不仅让他们不舒服，也会伤害她自己。

你看，无论经历过多极端的情绪，我的喜怒哀乐都能很好地替我隐藏。

那些让我悲伤的过往，总有一天我能笑着说出来。不是因为我真的不在乎，而是我知道不该在乎了。

我的情绪不仅懂事，还知道如何保护我。

---

我对这个世界仍有很多感觉。我会追星，也有特别讨厌的人。

会看不惯朋友的某些举动，也会不爽男友说话的态度。

喜欢吃的东西非常多，除了香菜。

但是很讨厌一个人的时候，也可以笑着和他打招呼。

很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假装不在乎他。

为了维持和谐的关系，可以忍受那些看不惯的陋习，甚至笑嘻嘻地加入他们。

我的情绪真的很世故，居然让我成了那么虚伪的人。

“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成长真的挺残酷的。它让我变得懂事，让变得我成熟。代价却是必须让我失去天真，让我变得圆滑。

可是成长在所难免，总会在你还没有察觉的时候就已经渗透你的生活。待你反应过来之后，你已经学会了喜怒不形于色，心事不让人知。

怒的时候可能是喜。

乐的时候可能是哀。

不过又有什么关系呢？

你的喜怒哀乐只是你的保护色。你还有真正的自己，被藏在安静的角落，无人的夜晚或喧闹的酒吧。

你总有时间和自己对话。

别忘了好好照顾那个真的自己就行了。

作者：苏山

不止谈情说爱，更贪情恋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