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秋十月的某一天上午,阳光灿烂,秋高气爽。上课前的校园里,男女生撕捶遛打,追逐乱蹿,嬉笑非凡。特别是我们四(一)班教室内外,那个男生神出鬼没摸这个女生一爪,这个女生就随即出奇不意还那个男生一绊,男女双方嘻嘻哈哈,纠纠缠缠,弄着弄着就轱轮到一块儿去了,娇颜女生一会儿工夫就流海拂面,衣衫扣儿绽,脸儿绯红,胜似抺粉擦胭,令望者心绪不宁,蠢蠢不安!
在校园里,一般能登上这欢娱的人生大舞台可尽情展示个性风采的人,多半是衣饰着装得体的工人干部子弟的翩翩男生与俏丽风骚又可而巴张初长成的多情女生。女的多衣花丽之衣裙,男的多把正规的外套儿脱放一边儿,只露出洁白的衬衫,白衫外特罩一个小巧得体的类马夹又非马夹的白线衣。这白线衣有说头儿有讲究,无领无袖儿,象男式小背心又不是背心,均是其亲姐热妹手工用白线钩织而成的小衣,若再有好条件,那小衣可用洋的良的细锦纶丝线作原料,最多用不到二两重,织成的那物什,薄若蝉翼,雪白耀眼,中有各种缕空图案,树叶型或菱形的格式,扯扯捞捞,似断非断,藕断丝连,穿在衫衣之外,衫衣之色忽隐忽现,很是好看,羡煞人的双眼,能呆直着目光痴望上半天,也不够解谗。
有此衣物可穿的男生,尽可在追逐女生的嬉戏中一览无余地大展其少年趋向美丽青春时期的英俊风釆,而多少有点儿姿色的女生也最乐意与这些男生眉来眼去勾打连环,不由自由就关关雎鸠地形成了人类世界里最开心最美丽的人生画卷。
我出身贫寒,没有象样的常规衣服穿,通常穿的尽是不入时又违季节的破衣烂衫儿,更别说弄个花样百出的线背心穿穿赶个时髦了,那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方夜谭!我又无姊无妹,手足上下皆兄弟顶峰期我众兄弟共有六人,实缺少巧夺天工的女孩儿为我钩织一件半件儿的套上身儿抖一抖火色一番![这一心结,让我一直遗憾了四十年,每忆起都会叹息连连,凉气袭胸…不知写过多少回回眸与流恋…都无济与事,也无法让岁月流转回当年…很可能会惋惜一辈子的!]。我的卑微与怯懦个性远不如有些脸皮厚壮的男生,可以暗暗地借好友的穿一天半天,或再开通一点儿的男生,可自买三二两白线,托班里贤惠有爱心的女生帮织一件(那时,学生闲暇多,语文课又无老师讲课,女生们都演习成会钩织线兜或线衣的技艺,常私下里比谁的女红好,谁织得快等。)。有了那么一件线网衫,就好比有了与女生打情骂俏的通行证,一遇女生一打照面,犹孔雀开屏一样,各亮风釆一同喜笑颜开,随即就有男女生的倾情好戏连袂上演了!
而我连学习用的笔与本的钱都不具备,我又没有出嫁的姐姐,手里缺花的时候,屁巅屁巅去讨要三毛二角花花…我哪有资格托女生们为我织一件网格线衣啊!总不能让帮我的女生费了工夫又倒贴织线的钱吧!那不是人治的事儿,打死我也做不来那低劣的不要脸面的勾当的。所以,我一直以来,都极羡慕有姐有妹的男生,他们可以要风得风要雨有雨啊!特别是他们的姊妹可以随手为之织一件能展示金色少年风釆的网线衣啊!为此,我一辈子都在遗憾!
当然,也有细心和多情的女生主动请缨要为我织一件的,如坐在我左侧的小琴和坐在我右侧的小莲,都是最典型的好例子,但都被我婉言谢绝了!特别在我痴迷的情事儿上,泼辣的小莲很看不惯我心仪的宛儿总对我心不在焉的举止行为,有一次那小莲就口无遮拦地使性子直怼我说,小春妳痴呀!妳苦苦暗恋着她,可她(指宛儿)又给妳什么好处与甜头啊!而我与小琴加起来对妳好,妳却不用心多看一眼,难道我俩儿还不抵她一个破烂儿货的交际花的价值高贵么?呔!也真是的!<几十年后,我忽然明白,情海劫波,啥叫情有独钟。关键是我心仪的美人是宛儿,而小琴与小莲却媚眼待我,我却无意她俩的良苦用心与深深倾注于我身的那份爱啊>!
我的好友小义,见我心心念念眼热着那白色的网线衣,总想方设法让我穿他的,一了我的一桩心愿。而我脾气拐儿,固执又偏要尊严,就是不穿。有一次,他猛不防硬给我套脖儿上,还是让我给甩扔一边去了。
关于小网线衣的过节,让我内心纠结多达近半个世纪,也终让我失去了在妙龄少女面前展颜与活跃一下的一切大好机会。那一年,是春风刚度大中原的1977年。
…我心默默,其神寂寂。老实巴脚,静坐座位前稳塔如小和尚入定,常无言又无欢悅色,只想入非非,尽不切实际的乌托邦瞎想,层出不入,刷屏不断…而班里我心仪的所有美丽女子们却无一人会知晓我当时内心波澜壮阔地汹涌澎湃,那种景况是怎样地何等壮观!
我的窘况在那年月,谈情说爱,没一点儿我的市场;久而久之,我被隔绝于红颜,游离于女儿情长之外;每偷偷瞥一眼那美妍的唐宛玉,总象是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仿佛镜中花水中月,可望而不可及,又象懒哈蟆要想吃的天鹅肉,只可望梅止渴画饼充饥,终归黄梁一梦,醒来后万事空空皆如也…而静思,那寂寞无助的年少时光里却偏给了我得天独后的天赋,那就是独自脉脉勾划了了,常在废纸上一气呵成,每写文,下笔如有神,远比追小情人顺心顺意顺畅得多得多了!…这也算苍天不负我这小儿郎所特赐的一点点可怜兮兮的小恩惠罢!
…这日上午,本马上要上语文课了。却依然无语文老师来讲课。学生们习惯上各就各位,各忙各的。忽然,边小义趋到我背后,低声耳语道,劳动布褂子的事儿弄到了!他随即递过来一个报纸包的小包裹,外加一张红红的一元崭新的人民币。
小义又说,只有一点不凑巧,今儿个公社开大会,要动员全公社干群在咱灰龙湾修拦河大坝预建水利发电站的事,咱叔一早就骑自行车去公社了…不好意思,暂不能带你去叶阳城了,随后再定去的时间!
我忙摆手,不啦不用啦!就把那一元钱拿了让小莲兑换作零钱,忙把五毛五又还给小义。
小义不接。正色说,四毛五,可汤儿泡馍,紧儿顾紧,够弄个啥,路上咱难道都不零花么?
我肯定地摇了摇头,说小义哥,别的事儿妳不用操心啦?这半天又无啥新课,你代我向班长请个假。
你要干啥?小义愕然。
我笑道,大约午后回来妳就知了。我说完,抓住一团报纸撒腿就跑出了教室。
小义在我身后喊,你没去过叶阳城,会找不着地方的!
我鼻下长有嘴儿会不耻下问的!
…来往几十里,会跑伤饿坏妳的!
没事儿…那都难不住我的…!
(待续)
2月25下午于苏州玉出昆冈清风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