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最大的梦想,就是拥有一家书店,有满屋子读不完的书,那时觉得开书店的人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记不得我是几岁开始看课外书的,大概是识字以后。在九十年代偏僻闭塞的小山村里,想找到可看的书比抓住树上的小鸟要困难得多。新学期课本一发下来,两三天就会被我全部读完,我拼音学得极好,所以尽管有不认识的字也难不倒我。我爸爸上学的时候没学过拼音,尽管他读过高中,还是会经常拿不认识的字来向我请教。
不知道怎么地我就发现了爸爸的箱子里藏着一摞书。于是每当他出门后,我就偷偷地从他的宝贝箱子里摸出一本,找一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如饥似渴地读起来。
读完几本之后我就明白了爸爸把这些书藏在箱子里的原因。我至今还清楚地记得有一本是刘醒龙的小说,里面有一些关于性的描写,我看得似懂非懂,感觉很神秘。还有几本文学期刊,好像是《小说月报》之类的,登载着很多中短篇小说,看来老爸在那个年代是村里少有的文学青年。
有一天中午爸爸不在家,我又偷出一本书来看。上学的时间到了,我还沉浸在小说情节里欲罢不能。妈妈都催了几次了,我磨蹭着背上书包,手里还捧着那本书,边走路边看。
倒是没有摔跤,只是在一个拐弯的地方一回头,发现语文老师兼班主任正走在我身后一百米左右的地方。心里顿时着了慌,班主任跟我是一个村的,与我爸爸关系很好,可不能让他发现我正在看的书。怎么办,怎么办?
我脑子里乱轰轰,急中生智,往前跑了几步,这里是别人屋后的小树林,一些树和半人高的草杂乱地生长着,还有很多石头散布在草地上。我飞快地扒开一块石头,把书藏到底下,又盖上一些杂草,然后快速离开。迅速往后瞄了瞄,还好,班主任没有发现我的行动。整个下午我都在忧心那本书的命运,会不会被别人发现拿走?会不会被小猫小狗找到撕破……放学铃声一响,我一把拽了书包就跑,所幸我的宝贝书还完好无损地躺在那里等着我。
课外书的另外一大来源是我哥哥,我们兄妹俩都遗传了老爸爱读书的基因。哥哥大我两岁,在学校也高我两个年级,他总能从同学那里借到书,多数是《故事会》和武侠小说。他把借来的书带回家看,看完了自然轮到我。有时候同学催他还书,他就来催我,我那时极其赖皮,倘若手里的书没有看完,无论他怎么催,我都不会还给他,经常弄得他气急败坏要拿拳头来威胁我。
在学校里,我总是能够对课外书格外敏感。哪个同学带了书来教室看,只要被我发现就一定得借给我。我那时成绩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负责收发作业,所以大部分同学还是愿意借给我的。
四年级的时候,班上一个男生带了他读初中的姐姐的一本连环画到学校来,顿时轰动了整个班级,爱看书和不爱看书的同学全都围着他,争相一睹那本精装版大开本连环画的气派风采。同学们大概跟我一样,头一次见到那么精美的书。
一番软磨硬泡后,我在同学们的羡慕目光里把这本连环画借到了手,但是书的主人反复强调必须在下午放学回家之前还给他,我当然爽快的答应了。
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回到座位,当时翻开书阅读时是如何地欣喜若狂,以至于十几年后的今天我还能记起那本书所讲的故事,不,应该是神话传说:在遥远的大山里有一个小村庄,村里的一个农妇有一天去河边砍柴,突然觉得口很渴,她就趴在河边喝水,可是越喝越渴,于是她就不停地喝下去,把整个池塘的水都喝光了。回家后,她就怀孕了,肚子变得很大很大。几个月后,她分娩生下一个男孩,男孩的身上有像鱼鳞一样的鳞片,村里人都说他是龙的儿子。之后便是“龙子”长大后的各种奇遇,相当惊险刺激……每一页的文字都配有生动的图画,我先把整本书的文字看完,再一页页地慢慢欣赏着图画。
从来没有像那天那样不愿听到放学的铃声,但是那声音还是如期而至。我回头看了一眼那个男生,他一边整理书包一边跟旁边的同学说着话,并没有注意我。一个邪恶的念头闪现在我脑海,没有多想我就付诸行动了。
是的,我不想按照约定把书还给他,我想把书带回家继续“享用”。我一路狂奔出校门,喘一口气又继续跑,我知道那男生回家的路在另一个方向,我跑远一点的话,他应该不会追来。但是,我错了,我低估了他那顽强的意志,更重要的是,我忽略了他的那双大长腿,排队做操的时候,他永远排在队伍末尾。在我逃至离校门大约两千米的地方,被他成功擒获。我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羞愧地交出了他的连环画。他追的很轻松,自然也没有再为难我。现在想来,我那时为了看书真是有些不择手段。
小学毕业了,我考入县城里的初中。县城里有几家小书店,那里一度成了我最爱去的地方。平时我们在学校住读,没有时间和机会出去,我只能周末或者节假日去。每个月家里给的不到五十元的生活费,自然买不起那些定价十几二十几元的书,只能买几元钱一本的杂志。记得那时我常买的杂志是《青少年文摘》《今古传奇》《读者》之类,班里跟我关系好的同学几乎都是爱看书的,买了书就互相交换着看。
书增长了我的见识,开阔了我的视野,可以说,书是我最初的人生导师,他把一个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引领着走向更远的世界。他也是最忠诚睿智的朋友,在我人生的每个阶段给我力量帮助我渡过难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