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里多久了。
自我被贬谪到岭南,她就一直在。但我知道,她不属于这里。
她似乎从来不与人来往,总是望向那片树林,目光悠远且温柔。
那片树林,以前是一个战场。
每当这时,我就会想,她是在等着谁吧!
她的衣裙,朴素却不失典雅,简单却不失别致。
作为一方父母官,尽管此地资源匮乏,瘴气横行,人民尚缺少教化,但我还是很喜欢这里。
因为一个人,爱上一座城。
我常常假公济私地去看望她,与她说话,但她每次都是静静听着,不发表任何评论。
我本不是一个话多的人,却努力在她面前表现的很阳光,她太死寂了,需要阳光。
半年后,我终于下定决心,向她吐露心意。
她出乎预料的平静,仍是看着远处的那片树林,“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你到底是在等谁?他已经死了,在那场战争中,你比我更清楚!”我愤怒地向她喊道,为她的不屑一顾和傻傻的无望的等候。
她的脸沉下来,“他一直在,在我的心里。他从未离去,我又何谈等候呢?”
虽然想到结果可能是这样,内心还是溢满了无尽的悲伤和失望。
我没有再去找她,幻想破灭的痛苦使我更加努力地治理岭南。我想,不能陪在她身边,为她身边的人做点事也好。
两年后,因我政绩良好,皇上下召,将我调回京城。
临行前一晚,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她。她仍是那副冷清的模样,寂寞却又充实。
我细细地品味她做的饭菜,想到这可能是最后一顿,竟伤感万分。
“以后我不在了,好好照顾自己。衙门里的关系我已经打点好了,有什么困难就找他们。那日我说话太冲,你别见怪。”我边吃边说,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酸酸的紧。
“你走了,不知道这岭南会分配一个什么样的官员。做个好官吧,不要再有战争。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好。”她看着我的眼睛,柔柔地说。
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我一直在等,只要她说一声“要我留下”,即使京城有万千荣华,我都能为她舍弃。
可是她一直都没有说出,我等了一晚上的话。
我走的那天,许多百姓来送,她没有来。
辗转回到京城的我,重游故土,竟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京城热闹繁华,美酒佳人常伴左右,花前月下也是常事,我又恢复到贬谪前的纨绔模样。
我只是很想她,却又见不到她。日日借酒浇愁,不过是我逃避现实的借口。
有时候,会狠狠地想,我最好再忤逆圣上,让他再把我发配到岭南,那样就可以再看见她了。
却还是不禁想起,那个夜晚,她用那样柔和的目光,让我做一个好官。我怎么忍心拒绝她,那是她唯一一次向我提要求。
我开始尽心尽力做官,不再寻欢作乐,而是清廉为政。我在等,等皇上封赏。
又过了两年,皇上终于封赏,“爱卿自从岭南归来,政绩卓越。朕特封你为礼部尚书,赐黄金百两,绫罗百匹。”
同僚向我投来羡慕或嫉妒的目光,我却只是盈盈一拜,“陛下,臣不要其他封赏。只求皇上仍封我为岭南刺史,替陛下分忧。请皇上恩准。”我重重磕了一下。
皇上用疑惑的目光望向我,在撞见我坚定的目光之后,只是大笑一声“爱卿,朕还真是看不透你。罢了,准了!封你为礼部尚书兼岭南刺史。”
礼部尚书来到岭南这穷乡僻壤之地,引来不少百姓纷纷到府衙围观,哪知不见其人。
小院之中,一个玉树临风的公子对着一个淡绿色女子爽朗地笑“你既然怕岭南来个恶官,那我就继续做这个好官吧!”
女子冷清的面容为之一颤,眼里却闪烁出不同以往的色彩。
“你知道吗?你也在我心中,从未离去。所以,我陪在你身边,不是等候,是要与你共白头。”我在心里暗暗想。
从未离去,何谈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