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小重

1

我在满是梧桐树的柏油马路上迷了路。

来往的车辆匆匆而过，知了喳喳叫个不停。

我蹲在路边，精疲力竭，一只手突然出现在我眼前。

是阿徐。

他背着我绕过梧桐树、绕过废弃的铁轨，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叮铃铃”

——梦醒了。

睁眼是出租屋的天花板。

我和阿徐已经有十年没见了。又或许我们早已见过最后一面了。

2

十年前。

窗明几净的教室里是一群互不相识的少年。

班主任在讲台上安排着开学繁杂的事宜。

一个男孩蹑手蹑脚的从门口走到我的斜前桌——他来的晚了，位置早已被占满了，只有我的斜前方还剩那么一个位置。

第一天本就没有什么事，在班主任离去的时间里，我们前后四个人聊了起来。

——“你穿凉鞋，怎么不穿丝袜？”

于是，这就是故事的开始了。

3

在兵荒马乱的分组后，我们都被分配到了第一排。

四列分开，我在第二列，他在第三列，我们之前隔了一条长长的过道。

他眉眼像极了我的表哥。

我那时爱看柯南，常常以为他会不会是我表哥吃了变小的药变来的。

于是我总是在午休的时候不自觉地盯着他发呆。

他大大咧咧的，有时候也会脸红害羞，有时候就会问我为什么总是看他。

“因为你好像我表哥。”

“哈哈哈哈哈……”

他笑起来，像是夏日的烈阳。

4

他同班里两个比较受欢迎的男生玩的极好。

一日午休未响铃前，他们三个追着打闹，狭长的走道被撑的变形。阿徐一个趔趄失手打翻了我桌上的水杯。

温开水泼了一桌，我的作业和校服都遭了殃。

或许是阳光明媚。

那天的我，心情格外的好，不仅一点没有生气的感觉，甚至哼着歌若无其事的收拾起桌面的狼藉。

阿徐很不好意思，连连道歉。

他拿着拖把将附近的地拖了一遍，用纸给我的作业吸水。

再后来是第二日清晨意外在桌上收到的一个笔记本和两颗糖。

那时我们正在学《童趣》：

“舌一吐而二虫尽为所吞。”

我把这句课文记了好多年。

因为他在用来赔礼道歉的笔记本上写道：

“舌一吐而阿重尽为逗笑。”

5

我成绩尚可。

周边多数同学的作业与我息息相关。

偶尔他也会来借我的作业，我心里是欢喜的，从此写作业更加有动力。

年少的喜欢那么青涩，如水如烟。

后来我们在一起后，他甚至会帮我分析成绩下降的原因。

虽然他的成绩并不好。

我们的圈子是不同的。

他有他的兄弟，为人打架出头，讲着哥们义气；而我只是一个乖乖女，做的最出格的事或许就是喜欢他。

有时候我也会听到一些关于他的传闻。

听到那个喜欢他的社会女孩是怎样去追他。

于是心里涩得像吃了柿子。

6

他要过生日了。

他邀请了很多人，也包括我。

我在那个周五放下了手中的作业，买了一个十字绣的荷包熬夜缝制。

天知道我绣的有多糟糕。

最后我只绣了生日快乐的“乐”字，然后在被叠成的纸风车里留了一句喜欢。

想他打开，也想他不打开。

周六那天，我换上蓝色的百褶裙、绣边的白色衬衫和同色的工装外套站在校门口等待。

初秋的风添了丝凉意。

阿徐骑着黑色的自行车停在了我面前。

7

他身上比我想象的更暖和。

小伙伴们大多是自己骑车来的，落单的我坐上了他的单车。

起初我只是扶着车后座，在一个上坡到来前匆匆改成了搂住他的腰。

他的腰纤细、有力、温暖。

在到达麦当劳的这段距离里，我感受到了脸红心跳的滋味。

午饭过后，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向溜冰场。

我不太会，他却溜得很好。

没有小说电视剧里他教我如何溜冰的桥段，他跟着他的朋友们在溜冰场里自在悠闲的溜着。

只是在最开始。

他蹲下身给我绑好了溜冰鞋的带子。

8

时间一晃而过，十二月到了。

我告诉他周五就是我的生日了。

他懊恼地问我，怎么才说。

到了我生日那一天，书桌抽屉的角落里藏着一个礼物。

是他给我的。

一封信和一个漂亮的小首饰盒子。

小盒子里装着情侣钥匙链，盒子的正中写了字。

[你上看，下看，左看，右看]

于是我看到了他的真心。

——做我女朋友吧。

信纸他精心挑过，信的背面印着三首歌：

一首是《不能说的秘密》，后来我独自看了好几遍路小雨和叶湘伦的故事，练着钢琴曲《seceret》直到现在。

一首是《那年夏天宁静的海》，后来每次到KTV点歌的时候总会点起这首大多数人没有听过的歌。

还有一首我已经忘了。

毕竟已经十年了。

十年间，我搬了家，那些情书早就不知散落去哪里了。

9

就这样，没有告白我们在一起了。

可是在一起也并没有很甜。

甚至我们没有牵过手。

唯一让我印象深刻的是，有一回，阿徐问我借资料复印。

在去打印店的路上，我们一前一后隔着三个人的距离。

故事说到这里，该讲结局了。

认识他和在一起是第一年，没有交集是第二年，第三年的圣诞我鼓足勇气写了贺卡问他，终于得到回信。

他说他其实写了好多信，没有勇气寄给我，最后都烧掉了，他说要我好好学习，未来的路还很长。

于是我知道，我们的故事已经到了尾声。

10

后来同学聚会时再见他。

他早已不是我熟悉的样子了。

他剃了头发，和兄弟们一起打闹，喝酒，从头到尾也不曾同我说些什么。

我倒了一杯啤酒，要喝的时候，他拦下我：

“你少喝点。”

我没忍住，飞快地红了眼。

再后来，听说他当兵了，听说他早早结婚了，又听说他已经有了孩子了。

而我也早在很多年前就把这个故事埋在心里了。

首发于公众号【行锦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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