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径直回房间。厨房就在过道左侧,她悄无声息地转进去。刀架上的物件对她来说从来构不成威胁,在别家孩子恐惧鲜血和痛感时只有她会若无其事拿指腹去把-玩那最锋利的一面。她在那里站了好一会。最左边的是菜刀,她一向不喜欢它粗暴而生硬的形象。再过去点的是削皮用的小刀,对她来说太无害了些。她盯着最右边的刀,它与自己的前臂差不多长度,弧度圆-润而利落。
她伸出手去,将它从刀架桎梏中轻轻解出。
她拎着它转出去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夜深了,只有角落里一盏惨白的灯在等她。她走进那白光里,回头看向来时黑暗的门扉外。
她又想起萨尔尼的眼睛来,随即像是哭泣似的笑了一声。
母亲进来时她安静而温顺地坐在桌前,两手间是没有写完的习题,冻得通红的手捏着惯用的笔,左手边是堆积起来的书与簿子,右手边是尺规工具。惨白的光与她周-身雪白混为一体,将瘦小而冰冷的躯体温柔而坚定地锁死其中。
快睡觉吧。你以为装个努力的样子就真能做到些什么了吗。母亲冷笑一声,而她轻声地答应下来。
她仍然感觉冷,透彻心扉的冷,仿佛血液里沉了一把经年不化的碎冰。她的右手袖子宽大又收拢得恰到好处,将那把被寒气浸透的刀收到手臂旁去。
冷极了,冷极了。她这么想着。攥紧的左手心里还捏着那个破烂而潮-湿的纸团,丑陋得像她自己。
等那刀彻底被温暖起来时,大概便不会这么冷了。
—— —— —— ——
这个世界上被押上刑场的少年少女不止有艾伊斯与萨尔尼。从另一圣神殿堂赶来的圣神使逼近了被众人死死摁住的萨尔尼,他的一双异色眼深处是干涸的,焦黑的血色。
艾伊斯失败了。从各种意义上地失败了。死在世界进程中的孩子并不少,像艾伊斯这样被捧着的白圣女却是头一遭。净化失败只是个附属名头,她真正的罪名是携带利器进入圣神殿。那把刀被从她的书包里搜出来时,举座哗然。
死前所有的细节都已无关紧要。最先被杀死的人是萨尔尼。轮到她时,她突然想起她甚至没机会拥抱一下那过于鲜明的罂-粟色彩。
他们最近的距离,也只局限于那日额头相抵的注视。
罂-粟混入了黑夜的颜色,在成为甜美而罪恶的毒之前便先行死去。
在他们死后,众人在他们的物件中找到两幅白绢。萨尔尼的那一幅显然是已成形的画,悬着血月的夜空与缀满罂-粟的平原,被留白的部分勾勒出个突兀的雪白的孩子身形。她孤独而踌躇,格格不入,却仍期盼而坚定。
而艾伊斯那处的白绢蒙在画架上,被横七竖八割得破碎。刀痕边沿处全是干涸的,焦黑的血色,如同枯死在干燥的水泥台阶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