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味道一一果树

不知是因为下巴上长颗好吃痣的原因,还是我本来就嘴馋,从小到大我对吃印象特别深刻。

因为好吃,从小我就胸无大志,什么科学家啦,什么文学家啦,什么艺术家啦,统统跟我无缘,我的梦想就是当一名杂货铺的售货员,这样每天就可以吃到各种各样的美食!

从小生长在农村,山上采的,河里捞的,地里种的,妈妈厨房里做的,全是美食。但无论哪种美食,总也代替不了老家那个村子里我的叔大爷们种的果树吸引人。

我爷家有一棵樱桃树。树不大,不粗的枝干生长得很慢,但一到春天,树上结的一串串红红的樱桃却让我记忆深刻。因为果子实在太少,孩子们又太多,樱桃往往还没有完全变红已经被我们偷吃的差不多了。我们往往赶在正中午大人们睡午觉时下手。但是我爷家的一扇窗户正对着那棵樱桃树,所以我们得特别小心。一天中午,我跟我哥俩在樱桃树下转了好久,终于等到了机会,我爷午睡了。我蹑手蹑脚往树上爬,手还没抓到那颗最红的樱桃,只听见我爷在屋子里咳嗽了一声,吓得我一下子从树上掉下来(还好树矮),爬起来就跑,一直跑到认为我爷找不到我们的地方。或许我爷早就看到我们在树下转悠,又不想让我们难堪才故意咳嗽一声吧。也许是我爷本来就咳嗽(因为我爷抽烟,抽的是那种用竹子做的长长的烟筒,烟筒最前面是铜包着的,烟叶是自己种的。),他本没有发现我们,而是我们自己做贼心虚吧。总之,樱桃没有吃到,反倒好几天不敢见我爷!

我大伯家有一棵梨树,梨树长在我大伯家屋山头旁的山坡边,梨树下是我大伯的猪圈,每年我大伯都要喂一头大肥猪。梨树很高,笔直地往上长,没有什么分枝,要想就这样徒手爬上去摘梨,我这爬树高手都难以做到,想偷摘几个,那是没门,只能望梨兴叹。我们一群孩子往往从梨树开花起就在树下转悠,总想数清楚开了多少朵花,会结多少果子。碰到不丰收的年份,花一朵一朵地往下落,我们小孩子的心就一天一天往下沉。梨子生长得很慢很慢,一群孩子都把眼睛看大了,梨子还没有长到拳头大。因为树太高,我们没有机会偷偷摘,只能等到梨子成熟我大伯分给我们吃。在一群孩子中,我大伯最喜欢我了,有一天中午,他说叫我别走,有一个最大的梨看样子快成熟了,他要摘给我吃。我大伯拿着一个长竹棍去敲梨,我在下面等着。谁知不巧,梨子掉进猪圈里去了,还没等我翻墙跑进猪圈去捡,我大伯家的大肥猪已经哼哼叽叽地爬起来张开它的大嘴一口把这个梨吃进嘴里,然后哼哼叽叽地咕咕哇哇地咀嚼起来,那样子极其享受。我懊恼地站在一边,看着猪嘴直流口水,恨不得想掰开猪嘴抢回梨子塞进我的嘴里。大伯看到我那样子,哈哈大笑,又挑了一个给我。哎呀,虽然是那种梨肉很粗糙的麻骨梨,但那个甜呀,绝对赛过现在的新疆贡梨!

我二伯家有两棵桃树,就在我二伯家屋后面,我爷家屋前面。桃树不大,但每年桃子却结得很大,成熟的桃子半白半红,沉甸甸地压在枝头。无奈桃子的数量是可以数得清的,我们无法浑水摸鱼,每天来来回回从树下经过,也只能望桃兴叹了。

我四伯家有一棵拐枣树,我不知道其他地方产不产拐枣,或许这就是我们当地的特产。拐枣树很高,果实长得很奇怪,棕褐色的,一串一串地错综盘旋在一起。每年拐枣都大丰收,因为果实甜中带着一点点涩,而且还有一根筋长在果肉里,不怎么好吃,所以我们也不稀罕。要一直等到深秋打霜之后,拐枣才真正好吃,甜得让人发腻。即便是这样,拐枣也不受我们待见,孩子们的嘴巴是挑剔的。

我二奶家有一棵柿子树,磨盘柿。单从名字就可以看出这柿子之大。一到秋天,火红的柿子挂在枝头,老远就能看到,像一片灿烂的云霞。因为柿子是长在我二奶家院子里的,摘柿子只能用木梯或者爬上树小心奕奕地摘,因此我们没有偷偷下手的机会,即便是有机会用长棍子敲打下三两个,也是没有用的,柿子掉在地上就会烂掉。刚摘下来的柿子不能吃,非常涩,必须要用特殊的方式处理。我们常常把柿子用树叶子包起来,然后把它埋在稻田里,等个三五天后,柿子软子再把它从泥巴里挖出来洗洗吃。当然还有一种吃法,我估计绝对是我奶独创的——把柿子腌在泡菜缸里,和着酸白菜、腌辣椒一起。在寒冷的冬天里,围着火塘,吃着这种特殊味道的腌柿子,那种感觉是我长大后从来没有体会过的。

而我家,有一棵又粗又壮年年丰收的大枣树,枣树长在我家屋后面的池塘边。每到夏末秋初的时候,满树的枣颗颗诱人,那是我兄妹三人再加上一群堂兄弟姐妹的果园。我们最盼望的是刮风的夜晚,尤其是刮大风的夜晚。清早只要我妈说昨晚刮风了,我们兄妹三人绝对是一咕噜从床上跳起来拔腿往枣树下跑。那可是丰收的季节,我们往往能捡到一裤子口袋又大又红的枣子。

当然这样捡到的几颗枣子吃起来是不过瘾的。我跟我哥俩常常爬上枣树,像荡秋千一样坐在枝头上吃枣。各种鸟雀告诉我们什么样的枣最甜,我们专挑鸟啄过的枣先吃,那种甜绝对沁人心脾。吃饱了,还得带着战利品回家给小妹分一点。可是摘到的枣子往哪儿装呢?这绝对难不倒我和我哥俩!把上衣扎进裤子里,把枣子从衣领处塞进上衣里,这样上衣便成了一个天然的大口袋。前胸后背全部装满后,感觉自己变成了一个孕妇。如果裤子的松紧带太松那可就麻烦了,说不定你摘的枣子在你从枣树上往下下的时候,就会从你的裤腿里哗哗啦啦地掉下来。

别以为摘自家的枣子就这么容易。我们还得小心提防着一种长着毒刺的毛毛虫——痒辣子(这是我们老家的方言,因为一旦被这种毛毛虫蜇,你的皮肤就像被辣椒辣了一样又痛又痒),这种毛毛虫最喜欢吃枣树的叶子,而且藏在枣叶的背面,又长着跟枣叶一样的保护色,因此很难被发现。记得有一次我跟我哥俩比赛摘枣子,我哥心急,枣子叶子一起抓。这下不当紧,他哎哟大叫一声, 紧接着立即把他的上衣从裤子里扯出来,枣子哗啦啦一个不剩地掉在了地上。一条又肥又大的痒辣子已经把他的肚皮辣出了一条长长的红痕。赛也不比了,我们只好又去寻找一种特殊的土方法帮我哥治疗伤痛去了。

枣子成熟的季节也是大人们最担心的季节。因为孩子们吃起枣子来是没有概念的,一旦吃过量,紧接便开始拉肚子,于是大人们开始遭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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