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说,好事不出门,孬事行千里。秋蝉跑了又跑的事,早就传遍村里的角角落落。就连上次她去学校找我的事情也被人们传得沸沸扬扬,似乎我是她的同谋。
这不,周末刚回到村里,就被表姑堵在了村口。
“哎呦喂,我说秋蝉咋就跑得那么欢,原来有你这么个吃里扒外的军师。”
表姑酸溜溜的话仿佛兜头一盆凉水,一下子让我打了个激灵,人也清醒了许多。
“表姑说哪里的话,我怎么会……你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到底是怎么样的人,别人不知道,表姑你应该心里有数。”委屈的我,极力为自己辩解。
不依不饶的表姑哪里肯放过这个数落我的机会:“人都是会变的,连整天在我眼皮底下的秋蝉都能跟人跑了,更何况你这个喝过墨水的。”
我无言以对,但我确实是冤枉的。本来不打算把秋蝉说的话告诉不幸的表姑,可是她既然把我逼上了梁山,也别怪我无情无义。
我把秋蝉说的要和狗剩离婚,还要返还她家20万彩礼的话全盘托出。
“什么?什么?我没听错吧?离婚?门都没有!返还彩礼?日他妈个脚,不是哄小娃娃的吧!就她家那个穷光蛋,早把彩礼钱给她哥买媳妇儿了。”
“就算把她娘家的人都卖了,也换不回我那20万元!也不尿泼尿照照自己的眉眼,还返还彩礼?鬼才相信!”
“莫不是她要卖血?卖肾?还是卖✘?她给你说没,她到底要卖啥?”
在表姑看来,仿佛是我引爆了定时炸弹,她先是一怔,继而又像是打开了机关枪,哒哒哒,哒哒哒,有射不完的子弹。
扭曲的脸,歇斯底里的喊叫,让我不敢相信她曾经是我的表姑。
幸亏我妈出来接我,才打断了表姑的话语。要不,我还真的不好脱身。我很是生气,想不到绕来绕去,竟把自己给无端地绕了进去。
妈妈见我不言语,就安慰我说:“对你表姑这样的,躲得远远的,闲事儿少管,肥屁股少舔!”
我拿出手机,很快删除了秋蝉留下的电话号码。妈妈说的没错,这样的闲事还是少管为妙。
日子涓涓流水般从指间淌过,转眼半年多过去了。
那天我和同事在郑州大学听完一个报告会,出来的时候,时间还早,我俩信步来到路边的一家咖啡厅坐下,搁置起囤积一天的疲惫,点了两杯咖啡,悠闲自在地享受起省城的浪漫。
“幼稚姐,还真的是你!我还以为我看错人了呢?你来郑州……”
抬头看时,一个身材苗条的姑娘,穿一身白衣,白裙,白鞋,白袜,嘿!简直就像个亭亭玉立的月宫仙子。她笑眯眯地打量着我,满眼的惊喜。
“你是……”我还真的想不起来我在这儿有认识的人。
“姐,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我是秋蝉,想起来没有?”
“秋蝉?你……”我显得语无伦次,因为压根儿就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她,而且她竟变得这么都市化!
“你,你在这附近上班?”我赶紧补上一句。
“哦,离这儿不远。”她说这话时看了看身边的男子。
我这才注意到,和她一起的还有一个男子。此人个子不高,倒很精干,眼睛不大,眉毛淡淡。有趣的是一个大男人竟留着长发,在头顶扎一个小辫,辫稍微微卷着波浪,仿佛刚烫过似的,平添了几分艺人的时尚。
“姐,他就是我的老板!”秋蝉满脸爱意地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的在秋蝉的屁股上捏了一把:“你才是我的老板!”
看着他们在我和同事面前这样打情骂俏,我也很难为情地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姐,你今天不回去啦?要不去我屋里坐一坐。”秋蝉热情似火。
“不啦,我们随便转转。你,你们请便。”
“哪能呢?好久不见,你大老远的来一趟,碰到了不容易,要不我请你们吃个饭吧。”秋蝉再次邀请,我都有些受之有愧。
“不了,谢谢你的一片好意,你们忙吧。我们,我们随意。”同事这时也有些坐不住了。
“那就不打扰你们了,有事联系。姐,你不是有我手机号吗?”秋蝉立马显得很客气。
“那是,那是。”我起身目送他们离去。远远看见在出门的一刹那,那个男的拉住了秋蝉的手……
我的心里五味杂陈,眼前竟出现的是木讷的狗剩,还有我那个喋喋不休,麻木不仁的表姑。
“薛老师,你这个妹妹和那个男的挺般配的一对儿!怎么没听你说起过?”
“哦,是吗?你也这样认为?我,我还不是太清楚。”我支支吾吾。
端起面前精致的杯子,再喝一口咖啡,那个苦啊,一直钻到心底。我伸了伸舌头,同事忙说:“哎呦,光顾说话了,还没给你放糖呢!”
她哪里知道,即使放再多的糖,那时的咖啡对我来说,是不会有丝毫甜意的。
毕竟狗剩有些可怜,毕竟孩子们还小,毕竟……
“来电话啦,来电话啦……”那熟悉的手机铃声响起,拿起看时,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没有接,任由它一遍又一遍地鸣叫。
“薛老师,电话,你咋不接电话呢?”同事急了。
“是本地的号码,可能是骚扰电话吧。出门在外还是少惹事为好。”
“也是,也是。”同事附和着,我们又喝起了咖啡。
晚上在宾馆,那个电话又一次响起,我想,肯定是秋蝉打来的。接吧,表姑曾经扭曲的脸以及歇斯底里的喊叫一直在我眼前晃动,我确实不想引火烧身;不接吧,打了好几次了,秋蝉也是无辜的。左右为难,不知所措。
总不能做个缩头乌龟吧,不就是接个电话吗,至于吗?这样想着,不由按下了手机上的绿键:
“姐,打了好几次了,你咋不接电话?我还真以为打错了呢!你在听吗?”电话那头的秋蝉像一条吐着红芯的蛇,仿佛一下子能钻过来似的。
“哦,我调的静音,没听见。你还没休息啊?”我遮遮掩掩地说。
“哦,我就说嘛。天还早,要不我去看你?告诉我你在哪里呀?地址是……”
“不麻烦了。不好意思,上次的事,我,我还没给你说成。”我嗫嚅道。
“哦,不急。反正离婚是迟早的事!姐,你看我的老板咋样?”
“你什么意思?该不会……”我半信半疑。
“哦,是这样的。我老板比我大三岁,在家里是个独生子。家里开了三家连锁店,生意还好。他结婚四年了,美中不足的就是媳妇儿不会生孩子。”
“老板听说我有三个姑娘,心生羡慕,对我好得很。老板娘还亲自找我说道过这个事,意思就是帮他们生个孩子。如果怀孕了,给我10万,将来生了,再给我15万。姐,你看咋样?”
“我家人和我断绝来往了,我也没人商量,姐,你帮我拿个注意吧。求求你了。”
秋蝉急切的话语刺痛了我的心,如果能看得见,我想她的心肯定也在滴血。
这事来的有些突然,我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我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无辜的女人出了火坑又进油锅。
“秋蝉,你老板看着人是不错,但你要往远处看,不要只看那点儿钱!人家有家庭,再说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不受法律保护?何况,你还年轻,你和狗剩还没有离婚。你千万不要作践自己!”
我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她是不在我面前,如若在我面前,我肯定会给她一个耳刮子!
“你醒醒吧,千万别做傻事!”我近乎吼道。
电话那端不再言语,但我分明能听到秋蝉那不咋均匀的喘息声。
“听见没?秋蝉!”我有点儿发疯的样子。
电话那端传来嘤嘤的啜泣声,我的心也一下子软了三分。
“姐,谢谢你。你早点休息吧,让我再好好想想。”秋蝉说完,很快挂掉了电话。
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再打秋蝉的电话,先是无人接听,再是无法接通,再后来就是彻底的关机了。
郑州之行,心情被秋蝉搅得糟糕透顶,郁闷得一个秋天都不见放晴。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正淋着霏霏细雨的茅草,在晦暗潮湿的角落里盘根错节地疯长蔓延。我恐慌不安却又无可奈何。
秋蝉啊秋蝉,你的心,啥时候能安分下来呢?
抬头看,蓝蓝的天空中大朵大朵的云,仿佛跑马似的,飘忽不定,一会儿像马,一会儿像狗,一会儿又像风筝……
(待续)
(无戒365极限挑战训练营更文第三十二天)